虽然觉得可笑，可湮玥丝毫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见百官已经齐聚，她将手从瑾渊的掌心挣脱出来，优雅转身，淡淡的问：“各位大臣也觉得本宫犯了天大的错，死不足惜吗？”

　　话语清浅，却依旧夹杂着内力，让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百官皆不语，就当自己没听到一般，他们自然是希望娴贵妃死的，但是皇上在这里，他们可不会傻到说出来。

　　已经有把隐形的刀伸向了娴贵妃的脖颈，他们没必要让自己手染血腥，只需隔岸观火即可。

　　百姓和学子们暂停了声讨，看着避而不谈的百官，有些面面相觑。

　　娴贵妃所做的祸国之事，他们本就是道听途说，虽然刚才在大声的反驳，其实不过是在掩饰心虚，当娴贵妃把问题扔着朝廷命官之后，他们就等着百官帮他们撑腰，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闭口不语。

　　太傅和御史大夫知道就这么僵持下去，对他们肯定是不利的，因为这些罪名本来就是强加在娴贵妃身上的，于是太傅对自己的一个门生使了个眼色。

　　想要坐实娴贵妃祸国之名，牺牲几个人是早就预料到了的，牺牲什么人，也是早就定好的。

　　那个门生是主管科考的礼部正五品主事，很多参加过科考的学子都认识他，见她率先站了出来，精神为之一震。

　　瑾渊低头耳语几句，湮玥瞬间明了对方的身份。

　　不待那人说话，湮玥就气势逼人的开了口：“不要空口白话，本宫要的是将本宫定罪的证据。”

　　那人叫章柯，是寒门学子，年轻时受过太傅恩惠，又经由他提拔，才有今日的成就。

　　虽说是太傅的人，所经官职颇多，他本人却没做过贪赃枉法之事，且为人公正廉明，是难得的好官，又因完善了几个科考弊端，被广大学子纷纷称颂。

　　只要他开口，不论是不是事实，都会有人信。

　　章柯看着瑾渊，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下官敢问皇上，皇上可有留宿昙华宫？”

　　瑾渊来了兴致，上前一步，淡淡的答：“有。可这是朕的私事，且皇宫是朕的，朕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旁人管不着。”

　　知道章柯在挖坑，瑾渊率先就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而且他说的也没错，是他非要留宿昙华宫的，湮玥可是那个一直在赶他走的人。

　　章柯持续微弯着腰，身杆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说道：“皇上说得没错，可是有祖宗律法在前，您的德行有亏。”

　　不少官员都倒抽一口凉气，在百姓学子面前，竟然直言帝王德行有亏，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百姓倒是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就像瑾渊说的，他在他的家里，想住哪住哪。

　　可是学子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祖宗律法大于天，皇上此行确实不妥，虽然此刻不敢像章柯一样斥责帝王，但眼里已经有了失望之色。

　　瑾渊笑看着章柯，“从我治国以来，可有愧对天下百姓？朕且问你，身为一个帝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治国之策，还是治家之策？”

　　他言语轻缓，却带着无边的压迫。

　　章柯头皮发紧，额头上已经泛出了冷汗，压下心底的恐惧，答道：“皇上是一个会治国的好皇上，后宫之事臣本不该管，皇上宠爱谁是皇上的权利，但您为娴贵妃坏了规矩，实属不该。”

　　“朕记得，这个问题在勤政殿讨论过，当时我说过什么，章大人可还记得？”

　　“皇上您说，如果您因娴妃而耽误朝政，枉顾南褚江山，是非不分，您会主动退位让贤。”

　　“既然记得，朕敢问，朕和娴贵妃违背了哪一句？”

　　章柯终于直起身，直面瑾渊，掷地有声的说道：“您因娴贵妃有孕，放下朝政陪她游玩，害得整个叶禾城差点被屠，更让自己身处险境，难道不能说是枉顾南褚江山？”

　　瑾渊笑了，湮玥也笑了，笑得肆无惮忌，笑得惊呆了众人。

　　章柯面色不改，就这么盯着瑾渊，非要他给一个解释。

　　对他而言，要报太傅的恩是不假，但他之所以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直谏，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真的觉得帝王做错了。

　　瑾渊笑够了，扭头宠溺的看着湮玥，温柔的说道：“你说这是你的主场，就由你来回答章大人的问题好了。”

　　章柯面色发青，到底没有失了风度，冷言冷语的对着湮玥道：“请娘娘赐教。”

　　齐刷刷的视线射向湮玥，她从容不迫的反问道：“敢问章大人，皇上在皇城几次三番的遇刺是为何？又是谁让他死里逃生的？”

　　不待章柯开口，湮玥又道：“因为我的身份是北逍国的公主，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们都会觉得我是有所图谋。我一个异国公主，远赴他乡和亲，不为安危的救了皇上两次，你们还要我如何验证真心？将所有的错都归到我一个女子身上，就是你们南褚的待人方式？”

　　章柯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却没有因为湮玥的话而动摇决心，厉声说道：“娘娘有功，但也有错，让君王不早朝的是你，让君王不理朝政的还是你！”

　　湮玥一双宛若秋水的双眸轻眨了一下，波光潋滟，嘴角微微上挑，让初升的朝阳都为之黯然失色。

　　“敢问，因皇上不早朝，不理朝政，南褚乱了吗？皇上又何为不理朝政，你真的清楚吗？”

　　在章柯张嘴的瞬间，湮玥递给他一个嘲弄的眼神，自答：“你可能会说时间太短，迟早会乱。也可能会觉得皇上将一个小城主任命为丞相，太过随性。更觉得天大的事，也不能因为女子而罢朝十日。是否？”

　　章柯面色凝重的点头：“是！”

　　湮玥满意的点头，再次问道：“叶禾城是因我被屠？回皇城的七次暗杀，也是因我而起吗？”

　　章柯毫不犹豫的应道：“是。如果皇上不出皇城，这些事都能避免。”

　　“可你有没有想过，所有发生的一切，只是因为有人要弑君！”

　　湮玥的话刚落，百姓和学子都纷纷震惊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让章柯的头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