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不以为然，并未将赏赐之物放在心上：“不管这些御赐之物有多好，在我眼里终究是身外之物。

　　倘若上阵杀敌，这些身外之物不仅派不上用场甚至还是累赘。”

　　“沈将军倒是有气节，视金钱如粪土。”

　　裴晏动了动唇，不紧不慢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眼：“可沈家的行事作风和节俭完全搭不上关系，听闻你那母亲收集了不少金银财宝。”

　　沈家倒也不贪心，唯独沈夫人喜爱金银珠宝，她是女人，难免喜爱打扮。

　　不过除此之外，沈夫人也没什么缺点，为人处事落落大方，谨慎聪慧，还被皇上封为诰命。

　　沈确并未动怒，笑了笑：“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无非就是为了让沈家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若是我用尽全力豁出这条命，也无法给沈家一个安稳的日子，无法让娘亲拥有喜爱之物，那才叫寒心。”

　　裴晏不由多望了眼面前之人。

　　这人倒是号人物。

　　虽是武将，脑子却转动得极快，的确称得上智勇双全。

　　两人话里带刺，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顾时矜轻佻黛眉，不动声色进行套话：“看来你们认得。”

　　“几面之缘。”

　　沈确率先出声：“五年前二皇子便已坐上太傅之位，就算平日并无接触，我也曾听过太傅的名号，更何况他现在是皇子。”

　　裴晏的事迹，就算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的名声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裴太傅的事迹，更别说是沈确。

　　裴晏客套地回话：“沈将军声名远扬，战功累累，他腰间的这把剑还是皇上赏赐的，我就算不认得沈将军，那也认得这把剑。”

　　两人的对话倒算正常。

　　顾时矜却感到困惑。

　　既然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平日也没有过多的往来，那为何话里有刺，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顾姑娘，借一步说话。”

　　裴晏无视了沈确，视线从他身上一掠而过转向了顾时矜。

　　顾时矜迟疑片刻，特地望了眼沈确。

　　她说好的要陪沈确去戏楼看戏，这才走了半路，中途改道有些不合适，可开口要借一步说话的是裴晏。

　　裴晏找她一定有事。

　　瞧出她的顾虑，沈确主动出声：“时矜，既然你与二皇子还有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你，过两日有空了我再找你叙旧。”

　　“好。”

　　她大大方方点头应下。

　　沈确又似想到什么，特地补充着：“我难得回京，爹娘愉悦，过几日沈家会宴请各大家族，你可一定要来。”

　　顾时矜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这些年沈、顾两家生疏了很多，你难得回京，该捧的场可不能少。”

　　“那我呢？”

　　裴晏把玩着扳指，不紧不慢补充了句。

　　宴席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除了宫宴，他极少参与各大世家的宴席。

　　只不过是看在顾时矜已经应下，这才特地补了一嘴。

　　沈确扬起笑容，态度客气：“二皇子要来我自然欣喜，想来京中众人也都很想与二皇子见上一面。”

　　京城最不缺的便是阿谀奉承的大臣。

　　裴晏是太傅时，就有不少大臣前来献殷勤，更别说他现在又多了一层皇子的身份。

　　原本最有机会夺储的便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现在多了一个裴晏，局势立即有了转变，有不少人认为裴晏最有概率成为太子。

　　毕竟他手握重权，深受圣上信赖，除了大皇子，其余几位皇子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不够看。

　　几人的对话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结束了。

　　沈确离开后，裴晏闷声一哼，低沉的男声听不出喜怒哀乐：“沈将军倒是热情，走都走了，却还一步三回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也没那么夸张。”

　　顾时矜望了眼沈确离去的方向，轻声解释着：“他就回头看了一眼。”

　　解释的话语，让裴晏极其不悦，声音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你倒是护着他，这也要替他说两句话。”

　　顾时矜并未深想，迎上了他的视线：“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是二皇子，藏得倒是深。”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藏。”

　　他的眸色明显冷了几分，连带着面色泛冷：“在不少人眼中，这位远赴临国为质的二皇子最好是死在异国他乡，永远别回来。

　　不藏着点隐瞒身份，这辈子都没机会替母族翻案。”

　　他收集了十余年的证据，才能替洛家洗清冤屈，尽管如此还有很多证据缺失，幕后之人还在逍遥法外。

　　顾时矜忍不住出声：“是谁害的洛家？”

　　既然洛家是被陷害的，幕后一定有真凶，她只听闻裴晏替洛家翻案，洗清罪名，却从未听人说过幕后真凶是何人。

　　裴晏蛰伏多年，这才查到线索，她不用想都知道幕后真凶不简单。

　　“你想知道？”

　　裴晏停下步伐，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嘴角佻起了道若有若无的弯弧：“幕后真凶身份特殊，你若知道这以后都得和我绑在一起了。”

　　顾时矜的眼瞳收缩了几下，急忙摆了摆手：“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我现在不想知道，你可以不用说了。”

　　她可不想为此惹上麻烦。

　　顾家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晏打趣一笑，随性的笑让这张脸褪了几分冷意，显得桀骜却又冷清高贵。

　　“与你说笑的，就连我也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时隔多年，证据早就被清理干净，和这件事有所牵扯的人也都被灭口了。

　　我所调查的这些证据，是我花了十余年时间收集，却也只是替洛家翻案，并不能抓住真凶，此人藏得很深。”

　　他对真凶的身份有所揣测。

　　但这也只是揣测，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蛰伏多年才替洛家翻案，他不允许此事有任何失误。

　　“既然你查了这么多年，才查到蛛丝马迹，那为何不继续查，等抓到幕后真凶再替洛家洗清冤屈，这样也不会打草惊蛇。”

　　女声缓缓落下。

　　裴晏狭长的眸轻佻，目光森冷，抿成细线的鹰唇挑起的弧度有些耐人寻味：“正是因为毫无线索，我才要恢复皇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