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登基时,立了太子侧妃为后,徐知意作为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却只受封了贵妃。
来传旨的小黄门战战兢兢地伫立在一旁,似乎生怕这位正在气头上的主儿,一个不如意就发落下了他。
但至始至终徐知意的目光,就没落到他身上过。
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拨弄着,手上新染就的蔻丹。
一股沉默的气氛,就这样在棠梨宫上空持续了许久许久,直到外面传来些微凌乱的脚步声。
殿门口的小黄门,眼尖地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急忙一声大喝:“皇上驾到!”
众宫人这才顿时连连松了一口气,急忙齐齐下跪拜见皇帝。
但徐知意依旧还是一动不动,直到一双穿金线绣着暗纹的靴子停在她的面前,她方才愣愣地抬眸,望向面前身着一袭明黄衣袍的男人,好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喜色。
但转瞬即逝。
她娇嗔道:“你还来这做什么?不去陪你的小美人吗?”说着她有些赌气地背过身去,很好的将自己的情绪给遮掩了下去。
其实徐知意说这话原是大不敬的,她如今虽是贵妃,但说到底还是妾。
妾又怎能这般称呼正宫的皇后娘娘呢?
但沈汀洲显然并不在意。他轻轻一笑,俊雅的面庞上满是淡淡的无奈。
“你知道的意儿,朕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也只有你一个人。”
“骗子!”徐知意目光有一瞬间的黯然,她显然是不信的,有些不满地嘟囔着,“那你——”还立那个人为后,你明知道的我不喜欢她。
她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把心下那千回百转的心思尽皆道出来。
但沈汀洲却是知道她这番小心思的。
他轻笑一声,拉过一旁的徐知意,徐知意一时不妨便被他拉去被抱了个满怀。
“你——”徐知意抬眸看去目光有些微瞠,手下意识地攀上沈汀洲的肩膀,好稳住刚才那一瞬间失重的不平衡。
看着徐知意怔愣过后,精致的小脸上一脸茫然无措的小模样,沈汀洲下意识地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失笑道:“怎么,意儿这是吃醋了?”
“才不是!”徐知意凝了沈汀洲一眼,嘴中嘟囔着目光落在衣裙下摆处,那绣着的大朵大朵盛开的正灿烂的海棠花上若有所思。
沈汀州知道这是她惯常思考的表现,于是也顺着徐知意的目光,移向了她那衣摆处的海棠花上。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今日徐知意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便抬手紧了紧怀抱中的人儿,下巴顺其自然搁在徐知意的肩胛处蹭了蹭,声音带着一丝暗哑着道:“对不起。”说着一滴泪悄无声息地划过徐知意的衣襟。
徐知意感到衣襟上有一丝濡湿,心上下意识颤了颤,她没抬头目光自始至终只盯着那朵朵海棠。
良久。
她朱唇轻启,“陛下,昨夜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雨,你说这棠梨宫的海棠花谢了吗?”
沈汀洲垂眸看向怀中的徐知意,他不知为何心下突然有些慌乱,将怀中的人儿更圈紧了些,下意识地环抱住徐知意纤细的腰身,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似从遥远的云端而来。
“你——”徐知意抬眸正对上一抹幽深的目光。
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吗?
沈汀洲定定地看着她,他执起她的手和她保证,“知意你放心,朕答应你待朕坐稳皇位那天,朕一定立马立你为后!”
“……”徐知意凝神,怔怔地看向沈汀洲,心下一阵暖流划过,“我信你。”
徐知意勾唇,只要你说我便信,只希望你不要再骗我。
沈汀洲看着徐知意眉眼弯弯的模样,心下有一瞬间的苦涩——她还是这么天真,好像时间改变的只有他。
沈汀洲垂眸敛下眼底所有情愫,看着徐知意匆匆从身边跑过,很快手中便捧来了一个木盒子到他面前。
她道:“口说无凭,还是白纸黑字的看着让人心安。”她嘟囔着,从木盒里拿下一张信纸,“陛下还是向从前一般给臣妾立个字据留着……”
徐知意暗自嘀咕着,见沈汀洲怔怔地看着她怀中的木盒子,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陛下?”
那木盒是沈汀洲和徐知意的小秘密,他承诺她的事都会在这个小木盒里留下字据,徐知意总说白纸黑字总不会骗人,写在纸上才叫人心安。
却不知世事无常,人心异变。写在纸上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变啊。
“知意。”沈汀洲的目光从木盒收回,落在徐知意脸上,佳人望向他的目光依旧,沈汀洲穿越光年,好像回到了那年的东宫。
她研磨,他画画。她抚琴,他喝茶。时间好像并没有改变他们什么,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沈汀洲无言,拿过徐知意手中的纸张走到茶案前如从前一般写下对徐知意的承诺,但这次沈汀洲却觉得手中的笔好沉好重,下笔似有千斤重。
纸上墨迹未干,徐知意接过沈汀洲手上的信纸,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和往日经年哪那些承诺一般放入木盒中。
“知意。”沈汀洲眼眸中划过一抹晦暗,他一边揽过一旁得了好处就笑得眉眼弯弯的徐知意,一边在心下却在不停地盘算着过几日的庆功宴。
他嘱咐徐知意道:“过几日顾大将军班师回朝朕会在朝中给他举办庆功宴,到时候你无论如何不能再耍小性子了,说不去就不去了,上次的事朕就算了……”
“什么叫就算了,你明明知道我和顾念卿在潜邸的时候就不对付,她总是一副自负甚高的样子对我……”
徐知意嘟囔着,她挣开沈汀洲的怀抱,面上带着浓浓的不忿,背过身去不看沈汀洲。
“让我当着文武百官那么对人的面亲自去给那个贱人行跪拜礼,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绝无可能!”
沈汀洲握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攥紧,面上快速地略过了一抹烦躁。
他觉得很心累,但到底没对徐知意发火,他拉过徐知意的手,让她面对向他,好声好气的和她把利害关系烦扒开了道:“知意,顾正安如今手握重兵,西北那边还需要他去平衡,朕如今还需要顾家……”
“忍一时风平浪静。”
“呵!”徐知意捂着耳朵,她冷冷地回眸看向沈汀洲,嗤笑一声道,“所以便我委曲求全?就要去和她顾念卿行礼问安?”
“徐知意!”沈汀洲觉得心累,感觉如今的徐知意好像不像从前那么善解人意了。
徐知意凝眸看向沈汀洲,似是半步也不可退让。沈汀洲颓然,“知意,木秀于林,风必催之,风头过了,可不是好事……”
徐知意嗤笑,“呵,风头过盛?陛下只觉得我如今霸道跋扈,却不想我为何要这样。?这世上有从正室降为妾室的吗?古往今来臣妾算是开了先例了,我的确是变了,但那还不是因为你逼我的,这宫中人人惯会拜高踩低,臣妾若不对别人狠一点,那他们就会对臣妾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