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来我往
七公主这话问的也不算奇怪。
大宣朝上至皇亲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人不知道杏林君姜承嗣的名字,皇帝为他加封爵位,极尽哀荣,民间百姓为他立庙宇,供奉香火,将他比喻成尝百草的神农氏。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医术和为黎民百姓牺牲的壮举,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让宁安郡主继承杏林君的遗志,做一个治病救人的神医,是因为她是女子。
太医院不会收女子入宫,民间女大夫也是凤毛麟角,姜令曦从出生起就被封郡主,享受一切由她父亲带来的荣华富贵,没有人要求她做什么,她只需要乖乖做一个承载皇家补偿姜承嗣的载体就好。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姜家偏偏出了一个女大夫,是不是神医还有待考究,但她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这个时候,姜令曦这个杏林君的女儿就显得有些尴尬了起来,照理说姜家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继承杏林君的衣钵,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姜令曦,可现在偏偏叫一个隔房的侄女偷了师,这可不奇怪吗?
罗音华是个脑子清醒的人,知道在外姜令仪要是得罪了权贵全家都得倒霉,所以提前让吴妈妈给她一一细讲了这次春宴会参见的贵女们以及她们的家世背景。
多亏这个,姜令仪才能记起发问的小姑娘是什么身份。
与大长公主关系亲厚,瓜子脸丹凤眼,穿着打扮比姜令曦这个郡主还要华丽得多,看来这位就是太子的胞妹,上个月刚刚及笄的七公主了。
七公主是中宫皇后所出,哥哥是当今太子,今天又是在自己亲姑奶奶的地盘,要说在场有谁会无所顾忌地找姜令曦的乐子,那也只有这位了。
姜令仪受一旁侍女的指引在空位上落座,喝口茶润润发干的嘴唇,优哉游哉地看戏。
只见姜令曦波澜不惊,连嘴角弧度都没变过,好像听不出七公主话里找茬的意思,真情实意地开口道:
“宁安自小敬仰生父,幼时也曾想过要学习医术,只可惜天资愚钝,实在是没有成效,叔父也曾说宁安并不是学医的料子,要我不要执念于次。”
她轻叹一口气,抬头望向姜令仪时,那点遗憾之色又很快地藏回了眼底,笑着说:“仪姐姐聪明过人,又勤学刻苦,有今日的成就,不能单单归功于先父留下的医书和太医令女儿的身份,她自己的才智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自己爱听啊。姜令仪回了她一个半真半假的笑。
看吧,同样是十几岁的小女孩,这差别也太大了,姜令仪在心里悄悄拉踩姜令婉。
唉,你这辈子也就只能被你那亲姐姐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宁安郡主是大宣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还以为岐黄之术也不在话下呢,原来这世上也有你不会的东西。”七公主似笑非笑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七妹妹你这话说的,要是宁安样样都能争第一,那我们这些人可怎么活啊。”
开口替姜令曦解围的是五公主,当年姜令曦进宫就是做的她的伴读,两人多年来感情一直很好。
“两位公主过誉了,宁安尚且不敢自称才女,更遑论第一。太后娘娘曾说,琴棋书画是为磨炼心性,陶冶情操,强要分出个你我高低反而落了下乘。大长公主办春宴,也只为大家以艺会友,互相欣赏不是么?”
大长公主点头,“宁安说的没错,不论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在本宫眼中都没有上下高低之分,一会儿宴会之时大家也不必拘束,各自发挥所长即可。”
她抚掌而笑,“陪本宫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们都闷坏了吧,园里花红水绿,都由丫鬟陪着四处逛逛吧,半个时辰之后再到百花台去。”
“是。”
满屋子少女陆陆续续地离开花厅,在门口等待姜令曦的姜令婉对着自己长姐的背影咬紧了后槽牙。
凭什么?姜令曦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可以坐前头就算了,凭什么姜令仪也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自己已经是第三年来春宴了,依旧像门童一样待在最后面。
刚才姜令仪落座的时候,身边人投来的目光都快把她给烤干了。
姜令婉手指把掌心掐得生疼。
姜令仪,等待会春宴开始,我一定要让你颜面扫地,等着瞧。
......
别院另一头的水榭里,几个男子正坐在一起喝茶。
一个长相稚嫩的圆脸少年伸了个懒腰,兴致缺缺。
“这春宴年年都开,年年都一样,女子比艺男子比武,又玩什么飞花令,我又不会骑马射箭,也写不来什么诗文,只能干看着你们出风头,真不知道我娘让我来做什么。”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好友笑得贱嗖嗖的,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这京城跟三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女孩都会受邀参加春宴,你今后的媳妇来来去去就在这一群人里选,你说叫你来做什么。”
这可是大型的相亲会场,要不是大长公主之邀请适龄的公子和姑娘,不让各府的夫人同往,只怕世家大族的夫人们都恨不得带上庚帖聘礼来挑媳妇儿了。
“就是这样我才更不该来呀!”
圆脸少年一拍桌子站起来,满脸不忿,“你们一个个出风头得美人欢心,我生生成了陪衬,还不如去馆里斗蛐蛐呢。”
“明年让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单独给你开个斗蛐蛐的行了吧,你准拿第一,就是不知道人家小姑娘想不想嫁给一个床边都要放蛐蛐笼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取笑少年,那少年也不见生气,扬着下巴说:“切,本来么,我也没见着想娶的人,若是今后真有人能比蛐蛐还吸引我,说不定我床边也就不放笼子了。”
“好啊你,把那群小姑奶奶和蛐蛐做比,看她们知道了不气死才怪。”
一身绛紫色的男人曲着一只膝盖靠坐在栏杆上,欣赏池中鱼儿们争夺鱼食,听见此言闷笑了一声。
“她们在那百花台上争奇斗艳,和赵琦床头笼子里相争的蛐蛐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