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云景栎去了太后的宫里，陪自己的皇祖母在永寿宫周边转转聊天。

　　太后看着他身上的官服欣慰点头，“大理寺不是个轻松省心的地方，皇帝把这担子交到你肩上，你可千万别叫他失望。”

　　“景栎明白，皇祖母放心。”

　　二人路过繁花盛开的回廊，太后看着一簇簇春花，不免想起了一个人。

　　她低声感叹，言语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你母妃从前最爱侍弄花草，永寿宫花瓶中一年四季都少不了她送来的各样花木，她走以后，再也没人有这样的慧心了。”

　　云景栎的眸子黯淡了几分，胸口弥漫起一阵钝痛。

　　“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祁王殿下。”

　　小太监适时出现驱散了沉重的气氛。

　　“什么事？”云景栎扶着太后的手臂侧头问道。

　　“回殿下，宫门口大理寺的人传话说，人已经到大理寺了，听候殿下指示。”

　　太后淡淡一笑，对云景栎说：“既然有差事要办，就赶紧出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云景栎同太后告别，由小太监引着出宫，路经某条小道时，正好遇见两个宫女在移植花草，见了祁王赶紧放下手上的活低头行礼。

　　他忽然想起，这里就是当时自己和姜令仪“偶遇”的地方。

　　“本王记得，这里原本是一大株紫茉莉。”

　　花房的宫女对他突然的提问有点不知所措，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回祁王殿下，确实是茉莉，但不知是糟了虫害还是怎么的，那株紫茉莉前日就枯死了，嬷嬷让我们来换掉，免得坏了贵人们的心情。”

　　“殿下特意问起，是喜欢紫茉莉？要不奴才一会儿去给花房说说，送几盆到王府里去。”小太监殷勤地说。

　　云景栎垂眸，“不必了。”

　　他出宫后一路骑马到大理寺府衙，换下官服之后才带着贴身侍卫平琛一起到大堂。

　　姜令仪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大理寺的巡捕一句话不说把她丢在这大堂，大半个时辰了也没人来问一句，她想找个人问问，只得到让继续等的答复。

　　大理寺又不像别的地方，能让她乱走乱逛，一个不小心就触犯了禁忌，待会儿真相没查出来，自己先去跟萧宸朔做狱友了。

　　姜令仪纠结到底应该怎么破坏姜令曦和祁王的婚事没纠结出结果，索性先不想了。手里已经提前收了萧宸朔的地契，承诺的天刑草她也的确想要，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祁王主仆二人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姜令仪还是等到他们已经进门后才装作刚刚察觉的样子，慌不择路地转身行礼。

　　“参见祁王殿下。”

　　“皇上有令命你协助大理寺办案，姜姑娘无需多礼，大理寺也没有祁王。”

　　姜令仪了然，改口唤他为大人。

　　她为了方便，穿的是束袖的黑色常服，除了头发在张妈妈极力坚持下还是梳了女式发髻，其他的打扮几乎和云景栎身后的平琛如出一辙。

　　巧的是，云景栎办案时的公服也以黑色为基调，束袖常服，黑色对襟外袍的袖口和襟边有红金相间的滚边，精致却不繁琐。

　　姜令仪与上次见面时的盛装打扮截然不同，看着身处大理寺也丝毫未露出怯意的她，云景栎心中关于她的好奇越来越多。

　　大司马萧建指名让姜令仪协助大理寺办案，证明萧宸朔的清白。她一个远离朝堂的闺阁女子，本不应该卷进这些争斗之中。

　　云景栎也不能确定，姜令仪是否清楚自己今天站在大理寺的大堂意味着什么。

　　他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问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问题。

　　“姜姑娘和萧三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令仪稍显意外，睁大了眼睛回答道：“臣女。”

　　想到之前云景栎的话，自己是奉皇命协助大理寺，自然不用像在宫里一样卑躬屈膝，而且祁王之前就不曾自称“本王”，她大可以放心些。

　　“我鲜少出门，上回春宴时同萧三公子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他就和你同坐一席？”平琛剑眉微挑，丝毫不掩饰对姜令仪措辞的怀疑。

　　“这个我也觉得奇怪，大人若是从萧三公子那里得到答案，劳烦也告诉我一声。”

　　云景栎眸光动了动，思及她是姜令曦的堂姐，半是询问半是提醒地说：“你可知道你帮他的这一次意味着什么？”

　　既然他这么问，那就是当时在大牢中自己和萧宸朔的对话都已经原封不动地传到了他这个大理寺卿的耳朵里。

　　姜令仪也从来没有觉得那个狱卒会瞒下那段可疑的交谈，但她并不打算就此将自己划分到萧宸朔的那一边。

　　“大人此言差矣。”

　　姜令仪端正神色，义正辞严地陈情道：“我是收了萧三公子的东西没错，但我从来不曾承诺要为他脱罪，只是愿意出一份力寻求真相。

　　“我不是帮萧三公子，大人刚才也说了，我站在这里是奉皇上之命协助大理寺。若之后证实媚桃之死与萧三公子有关，他认罪的丹书上也不会少了我的证言。”

　　这一番话听着像是强词夺理，但又确实找不出理由反驳，平琛看姜令仪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但他无论如何打量面前这个人，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比其他普通人也只是多了治病救人的能力，与破案沾不上边，说不准见到尸体先要吓得痛哭流涕。

　　平琛不带一丝挑衅，十分真诚地问：“姜姑娘以前曾经调查过什么案子吗？为何萧三公子和大司马要举荐你呢？”

　　“这个嘛。”

　　姜令仪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也得问萧三公子。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三公子威逼利诱，我无奈之下才接下这差事。虽然不能保证我能帮到你们，但萧三公子的东西我已经收了，好歹得跟着你们走完案件的流程才能安心。”

　　这话姜令仪可不是撒谎，她是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平琛的问题。

　　当日狱中，萧宸朔暗示媚桃和月美人的死有相同之处，但这情报是否准确先不提，萧家门客无数，怎么偏就要她一个外人来为萧宸朔证明清白呢？

　　“既然如此，那姜姑娘就先和我们去百花楼吧。”云景栎拍板。

　　到了门口看见下面人准备的三匹马时，姜令仪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大人，我不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