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仪认输的话音落下，顿时，周潇潇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嘴唇微颤，不知所措地望向上首的大长公主。

　　“好，周姑娘，那这一轮就是你赢了。”

　　有人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嘘”声，周潇潇不敢抬头寻找来源，脸上连带耳垂都似有火烧，步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姜令婉则是直接“扑哧”笑出了声，又顾忌五公主在旁边，赶紧用帕子掩住嘴咳嗽了两声。

　　“姜大姑娘这人可真有意思。”五公主说。

　　姜令曦微微一笑，言语间很是袒护姜令仪，“仪姐姐最为单纯，一向心直口快，不爱动那些小心思。”

　　她余光扫过满脸得意的姜令婉，没有再说话。

　　萧宸朔对着面色如常落座的姜令仪淡淡地开口：“未战先怯，姜姑娘连试都不敢试，难道不觉得窝囊？”

　　“这怎么了？”姜令仪瞥他一眼，“人贵有自知之明，打肿脸充胖子才是真窝囊。”

　　人家小姑娘想赢，自己想睡觉，这下不皆大欢喜了么。

　　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姜令仪才刚又歇了没一会儿，又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大长公主，姜大姑娘今日还什么都没有展示过吧？”

　　一个男声义正严词地陈述道：“春宴就是为大家一起交流文学艺术而办，既然受邀前往，在下认为，每人都应该有所表示，不然岂不是对不起大长公主这别院的满园春色和待会儿的珍馐佳肴吗？”

　　意思很明白，你不表演那就是来蹭吃蹭喝白嫖来了，姜令仪觉得自己头好痛。

　　这又是谁啊？都什么毛病。又没吃你家的饭你急什么、

　　“姐姐，这位说话的公子是谁啊？”姜令仪问正在给萧宸朔倒茶的侍女。

　　“是御史大人的次子，陈二公子。”

　　不管他是陈二，李二还是王二，原主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肯定和他不认识，莫非是姜承望在外头结了仇，不然这陈二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大长公主似乎有些犹豫，没有立刻说话，陈二又扬声隔空朝姜令仪喊话。

　　“姜大姑娘你说呢？”

　　她说，她能说什么，总不能实话说自己原本不想来，大长公主不该邀请自己吧。

　　姜令仪再一次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对着大长公主的方向屈膝，“臣女但听大长公主的吩咐。”

　　萧宸朔端起茶杯，垂着眼睑全神贯注，优雅的用茶盖撇去浮沫，似乎对场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姜大姑娘醉心医书，琴棋书画上有欠缺也在所难免。”

　　大长公主有软和的迹象。陈二恭敬一礼，半垂着头振振有词：“大长公主可还记得前年，王家小弟在春宴上什么也没做，最后被几位王爷罚了给所有宾客敬茶，最后还为昼亲王和第一名的祁王殿下去马厩牵马。”

　　“本宫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昼亲王还未娶亲，他是最顽劣的，身份又尊贵，本宫也只能由着他去了。”大长公主摇头笑道。

　　看起来她同最小的侄子昼亲王十分亲近，所以才会默许这么荒谬的要求。

　　姜令仪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对着萧宸朔发难，“你不是也没上去么，他怎么不问你？”

　　萧宸朔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她，侍女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下午还有骑射的比试，三公子只要那时参加一项就好。”

　　得，姜令仪闭眼。就原主这个小身板，骑马射箭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大长公主，王家小弟因为那一次的事情丢了面子，之后的春宴都不好意想来，他要是知道您今日偏心姜家姑娘，恐怕心里不好受呢。”陈二就跟姜令仪有深仇大恨似的，铆足了劲添油加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片刻的沉思之后，大长公主终于妥协道：“昼亲王做的好事，倒要本宫这个老婆子跟着做恶人，罢了，那就按你的意思。”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陈二迫不及待地高声说：“姜大姑娘，你若是今日什么也不做的话，便同当年王家小弟一般，向在场众人敬茶。”

　　他顿了一下，意识到让人家姑娘给男子牵马确实有点过分，便良心发现稍作改进。

　　“等宴会结束之时，再为女子的第一名搬轿凳吧。”

　　好得很。

　　姜令仪都被他给气笑了。

　　哪怕是在现代，饭局上要求职员向在座所有人敬酒都能算是职场霸凌的一种，更别提是这个时代了。

　　要她一个官宦之女给其他公子小姐敬茶，这究竟是百花台还是百花楼？把她姜令仪当陪酒的花娘呢。

　　再说放轿凳，这是婢女才会做的事情，虽然姜令仪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本身，但问题是那个被她服务的对象。

　　女子组的第一名，毋庸置疑是姜令曦，要她给姜令曦当丫鬟，那可比死还难受。

　　不管这个陈二发的哪门子疯，这个仇她姜令仪记下了。

　　“哎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姜令婉捂住嘴满脸忧色。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姜令仪出丑她求之不得，但刚刚那样就够了，如果她真的向在场所有人敬茶，那就是真的连带着自己丢人了。

　　一个晚上过去，姜家长女在春宴上做陪侍的事情就会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这可不是她想得到的结果。

　　“这个陈二是怎么回事？他和你们姐妹有仇？”

　　五公主也觉得不妥，之前王家少爷的事情就已经很过火了，但是提出的人是自己皇叔，她根本没办法发表意见。这个陈二更加过分，姜大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小姐，叫她给这一群男人敬茶，成何体统。

　　“平日并无来往。”姜令曦脸色也罕见地冷了下来，想着替姜令仪解围的办法。

　　“姑祖母，景栎认为此事不妥。”

　　一片寂静之中，姜令仪看见那一抹雪青色自人群中走出，对着大长公主作天揖礼。

　　“春宴本是雅事、乐事，若强令一人出头反而失了意趣。”

　　“五皇兄，当初王家公子受罚时你怎么不说，他不是还替你牵马了吗？”这次开口的是七公主，“我一向认为，男女没有强弱之分，若是因为姜姑娘是女子而轻轻放过，反而是看不起她。”

　　云景栎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件事做错了。太子一系原本就对他有敌意，他现在帮姜姑娘说话，恐怕适得其反。

　　“臣女赞同七公主的话。”

　　女子的声音清冷透亮，云景栎转头，看见姜令仪挺直着脊背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来，最终停在自己的身侧。

　　她先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站定朝上方行礼，嘴角微扬，“那臣女就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