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呼吸已经将雾气中的怪物吸引过来，距离他们不远。

　　现在正因为没有目标呆呆站在原地。

　　马车内的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屏气凝神。

　　“嗬嗬嗬——”

　　顾南枝微微蹙眉，她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马车。

　　刚才她似乎听见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声音并不清楚明确。

　　是幻觉？

　　顾南枝忽然蹙眉，借着朦朦胧胧的光线，顾南枝看见夜三靠在马车壁上垂着头。

　　她轻轻触碰叶谨言的手。

　　几乎是她的手刚搭在叶谨言的手背上，他猛地睁开眼睛。

　　顾南枝示意他抬起头，看夜三。

　　马车中的光线实在昏暗，即便是眼力过人的叶谨言也只能模糊地看见夜三的轮廓。

　　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他还是将手搭在后腰的长刀刀柄上，半跪在顾南枝的面前，做出攻击姿势，警惕地看向夜三。

　　只要夜三稍微表现出不对劲，他都会一刀砍断他的喉咙。

　　顾南枝微微侧头，从叶谨言的身后探出脑袋，视线落在夜三的身上。

　　他始终垂着头，呼吸声越来越大。

　　“嗬嗬嗬——嗬嗬嗬——”

　　像是破风箱的声音，听得阿巴斯都微微蹙起眉头。

　　现在外面游荡的可不只是雾气里面的怪物，还有尸人、鱼尸人。

　　他们马车的车门是一层铁栏杆，虽然结实，但也经不住尸人持续的冲撞。

　　他睁开眼睛，恰巧此时夜三也微微抬头。

　　他伸长脖子，像有一根线牵着他的脑袋，动作诡异。

　　“嗬嗬嗬——嗬嗬嗬——”

　　顾南枝瞳孔一缩，果断出声。

　　“杀。”

　　夜三已经变成一只鱼尸人！

　　他的眼眶向内凹陷，眼周的皮肤开始变得像昆虫的复眼，一小块一小块的皮肉竖起来，如一颗颗肉瘤，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

　　身体内的鳞片刺破皮肤，带着粘液的鳞片竖起来，‘站’在体表。

　　几乎是顾南枝一开口，叶谨言的长刀便刺过去。

　　变成尸人的夜三并不用眼睛看周围的事物，它身形异常灵巧，双腿弯曲，猛地一蹬，整个人趴在马车车顶。

　　咚——地一声响，是双脚和铁制的马车接触时候发出的声音。

　　顾南枝眉头一条，向伸到窗外的千里镜上瞥了一眼。

　　雾气中的轮廓一震，似乎在辨别声音的方向，随后向这边快速前进。

　　“该死！什么东西！”

　　药潇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人形生物在马车内乱窜。

　　他们看不清那个东西的长相，只能勉强看见一个轮廓向他们袭击而来。

　　好在马车内的空间足够大，其余九个人尚且有空间闪躲，一时之间夜三没有得手。

　　“快！那个东西过来了！”

　　顾南枝几乎用气音开口。

　　其他人抽出身后的长刀，巴肯眼神凶狠，一刀砍向夜三。

　　夜三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一扭腰，灵活重新窜到马车车顶上。

　　长刀看在夜三新长出的鱼尾巴上，刀刃和鱼鳞接触，发出铛——的一声响。

　　巴肯的心也跟着重重一颤。

　　完了！

　　果然外面的雾气浓郁了好几分，几乎接近于纯白色，伸手不见五指。

　　夜三低低的嘶吼了一声，猛地向叶谨言窜过去。

　　叶谨言的长刀横在自己面前，夜三一口咬住长刀上，发出一阵令人感到牙酸的声音。

　　一人一鱼尸人僵持片刻，顾南枝猛地冲过去，一脚踹在夜三一侧的肋骨上。

　　王铁牛隐约见顾南枝冲过去了，心中刚哀嚎，他们的陛下一介女子，躲在他们身后就好了，这么向前做什么。

　　下一刻他就被啪啪打脸。

　　夜三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开了马车的车门，滚入雾气之中。

　　叶谨言和药潇立刻反应过来，一人拽住了一扇马车门，迅速关上大敞的车门，还落了锁。

　　这一脚踹断了夜三的四五根肋骨，可尸人不知道疼痛，他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四肢着地，低吼了一声，还要向马车冲过去。

　　后腿弯曲，它猛地窜起。

　　忽然夜三的身影在半空中停滞，无法移动。

　　它疯狂挣扎，试图冲到马车上，大快朵颐。

　　噗嗤——

　　人小臂粗细的细针扎入夜三的脑袋，刚才还嘶吼着要吃了一车人的夜三瞬间安静下来，四肢无力的垂下，任由一条长条的触手将他退入黑暗之中。

　　马车内的顾南枝心跳很快，她还维持着攻击的姿势，直到外面彻底没有动静，这才松懈下来，靠在马车上。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雾气这才消散。

　　几乎是等雾气一散，顾南枝一行人就走出马车之外。

　　夜三怎么说也是他们的战友，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夜三尸化的速度太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完全转换成了尸人。

　　就算是他们有准备，也救不回夜三。

　　叶谨言盯着地面，距离马车四五丈开外的地方有一滩黑红的血迹，随后血迹向枯树林中退去。

　　血滴落在地面上，形状是圆形，血液周围向外圈炸开，显然是直上直下滴落的。

　　看着血液外圈炸开的弧度，叶谨言抬起头，看着已经有些昏暗的天空。

　　夜三是被什么带到天上去了，要多高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他又死了一个兄弟。

　　之前两个还能找回尸首，夜三只留下这堆血迹。

　　他情绪低沉的片刻，很快隐藏好。

　　自从做了暗卫那天起，他们注定就要死。

　　或死的壮烈，或死的无声无息。

　　遗书已经写了几百封，夜三的遗书终于派上了用场。

　　药潇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叶谨言的肩膀。

　　“活人还是要继续往下走，咱们快点到那个什么神庙，让陛下看一眼，了了她的好奇心思，就能回京都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顾南枝对神庙那么执着。

　　要说世界上真有神他们是不相信的，那只是人心里的寄托和慰藉。

　　怎么可能真有神的存在呢？

　　不过都是人虚构出来的罢了。

　　可转念又一想，一年之前他们也不会相信死人会吃人，水里的鱼也能上岸，幻化成人形攻击他们。

　　这不是都发生了吗？

　　或许……神也是存在的呢？

　　药潇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继续深想下去，又拍了拍叶谨言的肩膀。

　　“走吧，不要耽误时辰。”

　　叶谨言高大的身影立在黑暗之中，过了半晌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