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寿安堂，顾明锦和小周氏一起在回廊上走着。
小周氏捧着手炉，又拢紧了身上的翠纹织锦羽锻斗篷，继而说道：“你不该嫉妒你妹妹，她本就比你优秀。”
顾明锦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寒风瑟瑟，娇艳的梅花落在她的肩头上，卷袭了一阵冷梅香，空气中的气息让人觉着愈加寒凉。
“呵。”顾明锦嗤笑一声，一双眸子幽幽的望着小周氏：“姊妹之间自当和睦？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也是你配说的话？”
顾明锦还记着刚刚在寿安堂小周氏说的话，她只觉得十分讽刺。
小周氏面色平静，对于顾明锦的话不以为意：“我这是在教你做人做事，就算你不愿喊我一声母亲，也掩盖不了我是你亲姨母的事实不是吗？”
顾明锦冷笑一声道：“自取其辱，你虽由我外祖母亲自带大，可你的生母不过是个妾室，一个奴才的女儿也是真正的主子吗？”
从未见过顾明锦这样毒舌，小周氏和顾明锦身边的人都暗暗心惊。
小周氏并未不快，反而笑的越加温柔。
顾明锦就觉得小周氏不好对付。
“你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和你生气，只会更加耐心的教导你。”小周氏还是笑着说的。
顾明锦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小周氏松了口气，眉眼间带笑，韩妈妈道：“大娘子，大姑娘太没规矩了。随意顶撞主母，一点教养都没有！”
“不，这样才对。”小周氏道。
见韩妈妈不理解，小周氏慢悠悠的解释道：“五年前的事儿我不知道她记得多少，但我占了她母亲的位置，她应该恨我。可她回来这么久了，却什么都没做，这很不正常，我觉得她很有城府。现在看来，她可能还是有城府，但也可能她是个草包。”
曾经的长姐周吟霜风华绝代，父亲又是大将军、国公爷，母亲是世家嫡女、超一品诰命夫人，当朝公主是闺中密友，自小又在皇宫来去自如。人人都艳羡周吟霜的好命。
只不过……
周吟霜已经死了。
小周氏想起往事，神色意味不明。
梧栖院
顾明锦早已没了怒气，她那些模样都是做给小周氏看的，她和想劝她的乐书说道：“心里的气不必放在脸上，偶尔放在脸上也是为了麻痹敌人。”
顾明锦脱了大氅，坐在了热炕上。
青禾端来一盘黑漆麻乌的东西，声音中带着喜意：“姑娘，瞧余大哥拿了什么来。”
顾明锦抬眼望去，舔了舔嘴唇，笑意连连：“哎呀，烤红薯。”说着又嘟囔了一句：“这个天吃烤红薯再合适不过了。”
南燕国还没有红薯，也只有漠北国小批量种植，顾明锦面前这一盘也是从漠北国运过来的，南燕和漠北之间还隔着钟余国，细想其价值，已经堪比黄金。
“余大哥说，红薯不能大张旗鼓的运来南燕，只能带点给姑娘尝尝鲜。”青禾说道。
顾明锦点点头小口吃着红薯，又道：“这次顾氏吃了大亏，定会心有不甘，老太太心疼女儿，自然会把盐碱地可种桂香木的好消息告诉顾氏，接下来盐碱地会被大规模的买入。让王管事去和尧任说一声，顾氏要买地价格要高三成，其余的地多卖几个人，让靖王占大头。靖王那里派了专人去帮他种地，不种桂香柳，种高粱。”
顾明锦早已想好，暮京这一年收成不好，因着大雪，明年收成还很难说。与其种植不一定能长成的桂香柳，还不如种些实在的。高粱价值不如桂香柳，可它既能做酒又能做面，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盐碱地上种出来的高粱非常甜。
之前她出言提醒不是为了顾家，而是为了百姓的收成，可没人听她的，她就要另外想办法。
就算这样她还是照样能给顾氏使绊子。
她与顾家有许多账要算，周吟霜的嫁妆是第一件事。顾氏、小周氏、顾老太太还有……顾伯亭，都要付出代价。
南燕许多地方都有盐碱地，目前最大的一块盐碱地在暮京城郊，是天机阁所有。
天机阁势力庞大，在南燕、漠北、钟余、大东、延西等国都有其身影，各国皇族与其是合作关系，并非是凌驾于它之上。
余尧任是南燕天机阁的管事，这样的管事有四个，余尧任是老二。
——
顾明锦说中了，没过几日顾氏就满脸笑意的上了门。还没进去寿安堂，就听见顾氏拉着小周氏一口一个弟妹亲热的喊着。
自从和小周氏撕破了脸皮，顾明锦便懒得往她跟前凑着，小周氏来寿安堂请安时等了顾明锦几次，见顾明锦不来，她也不再坚持了。
“……言儿又来了信，桂香柳是可在盐碱地种植的，秦大儒也说漠北的桂香柳种植的很好。”小周氏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顾氏打趣：“我还能不信你嘛，自从弟弟禀了圣上，这城郊的盐碱地涨疯了，还好我去的快，否则都被靖王包揽了去。”
事实上顾氏买了很多地，然后又趁涨价之际卖了些出去，她手里没有那么多的资金周转，钻了这个空子她反而还小赚了一笔。
顾明言不在暮京，可她的名字如雷贯耳，圣上亲封二品安宁县主，风头无限。
虽说这个县主空有虚名，没有实权也没有封地，但这已是平民女子最高的封荣誉。也是一众皇亲贵族县主中唯一的官宦女子为县主。
这几日，小周氏十分得意。顾氏也愿意恭维她：“现如今也不能直接唤言姐儿了，该叫县主才是。”
小周氏十分受用，可她也不敢过于骄傲，怕折了女儿的福分，只说道：“也是言姐儿她自己的本事儿，但我们这些家人何必这样客气，圣旨下来了，大家还叫她言姐儿就是。这孩子不沽名钓誉，若我们都叫她县主，她该觉得我们同她生分了。”
顾老太太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她喜欢有身份有权势的人捧着她，县主在她身边侍奉，想想都令她心情愉悦。
顾明锦看着几人惺惺作态，像看了一场小丑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