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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再遇煍王

照影曲 林遇泽 3454 2024-11-13 10:52

  方一迈入芝兰殿寝殿,只见躺于床上的嘉淑帝姬固然一身锦缎衣裳,富贵逼人,然则双颊凹陷,面色青白交加,格外难堪,四肢纤细无力,纵使铺上好几层柔软的雪锦坐蓐,依旧极难坐正。偶然倚着把手靠上去,半刻正坐,便会气喘吁吁,不得不歪着。保姆时时陪伴在侧。

  我一时诧异:难得桂花宴那日窦修仪抽得出空来。

  许是我眉目神情分外惊讶,窦修仪在旁无奈解释道,语气哀愁,“本宫亦不知何故,嘉淑本就体质消瘦虚弱,近几日更是脾胃不佳,故而消瘦至此。真叫人担心。”说着,揩了揩双眼,泪光点点。

  我这才知晓原来嘉淑帝姬这般孱弱,乃近几日才有。

  “娘娘切勿忧心。帝姬乃皇嗣,凤子龙孙,自有上天保佑。上天有好生之德,自会庇护帝姬躲过此劫。”劝慰毕,见窦修仪格外伤感,不能自己,我不敢多打扰,旋即起身告辞。

  御花园内,闲闲漫步之时,温雅之声忽自一旁响起,“不知林丽人近日可好?”

  闻言,我猛一抬头,系煍王。

  莺月登时惊慌起来,幸而倚华扯扯她的衣角,领着她远行几步,警惕放哨。

  煍王身着一袭深绿八蟒祥云纹宽袖直裰绫缎长袍,色泽深活,面容依旧白皙清新,唯下巴零星胡渣,如春日嫩芽抽叶,尤为憔悴,语气歉疚道:“听闻当日你事涉嘉慎帝姬染天花一事,我却一次都未遣人探视过你,这——”面色极为难。

  “王爷,妾妃与王爷素不相识,王爷并未因嘉慎帝姬染天花一事而探视妾妃理所应当,再好不过。何况,王爷与妾妃相会一事若为她人知晓,着实有损妾妃名誉。”我直视煍王的眼眸,冷淡道:“再者,妾妃早已讲明入宫并非贪图王妃之位。王爷为何仍旧纠缠不休?”

  “我当真视你为亲眷,绝非一时玩笑。然则如今却再也不能了——”煍王双眸极为传神,水汪汪似笔墨浓浓下一卷雪浪,水润鲜嫩,神采奕奕,尤为深邃,随后黯淡下去,似宝珠蒙尘,再不见光辉璀璨。

  “可惜妾妃从未有如此想法。”我别过头,固然心有不忍,依旧语气清冷道:“王爷不若视妾妃为爱慕虚荣之流。”言毕,冷漠地瞅着他。

  煍王大失所望,手足无措之下,垂头丧气,似一片于秋风中飞扬的枯黄衰叶,残破不堪,叮铃沙哑道:“既如此——”须臾后,他抬头,眼中哀痛之色极浓重,眼泪几欲掉出眼眶,道:“日后,我必不再——”忽地哽咽了一下,狠命咽下一口气方嘶哑着嗓音,勉强笑道:“我日后必不会再纠缠你。”微微颔首,眼中尽是悲痛,鼻音鲜明,礼节周到,神情颓废,“小王就此告辞。”

  方离去不久,一旁树丛传来一句玩笑话,“八哥何必急着走呢。”

  我循声吃惊望去,系炾王!

  瞥一眼煍王,思量半晌,我半笑起来,“二位王爷当真同胞,见了兄长再见幼弟,此番却是第二回。”顿了顿,无情打趣一般,继续道:“抑或二位王爷早早约好了?”嘴角尽泛玩笑。

  并非我格外多心,而是他们二人这般凑巧,次次皆遇上我,次序皆为煍王在前、炾王在后,实在令人寻味。

  “小王不过凑巧而已,并未刻意。”炾王一身玄色八蟒祥云纹宽袖直裰雪色绫缎金丝滚边锦袍,尽显体格健硕,不惧风寒,依旧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尤其是眼神,令我极不悦。

  “九弟,你与我一同离去吧。”煍王回头,哀伤瞥我一眼,劝炾王,语气哀哀,极为悲伤。

  见炾王不为所动,他失落地瞅我一眼,先行一步往寿康宫方向走去,松下肩膀,垂头丧气,极为死寂,了无生气,悲愁万分。

  “你可看清我皇兄系何为人?”炾王眼见煍王走远,收起一脸玩笑样,正色道:“此番他既可如此待侯昭媛、墨美人,难保来日不会如此待你。何况,时至今日,受冷落的滋味你可尝够了?”言毕,默默瞧着我,一言不发。

  “人各有志,想必王爷明白此理。”我压下内心不安,轻然翩翩抚着素帕,上绣一枝梨花风吹雨打,零星花瓣纷飞,嘴角一丝畏惧隐藏在后。

  静静瞧了我半晌,炾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吁出一口气,转身徐徐离去,余我一人静立原地。

  煍王的心意,看似真切,到底如何无人知晓。何况我已然入宫,身为嫔御,到底不该与外男心有灵犀。倘若为皇帝知晓,固然我身怀龙裔,难保不遭人私通、怀疑子嗣的血统,继而打入冷宫,再无翻身之地。纵使当日并无《满庭芳》此等因缘际会,而我亦答允了煍王的心意,凭着煍王以帝为君,事事遵循皇命,只怕吾等亦难以安然度日。当日,煍王碍于皇命,心不甘情不愿娶了王妃,忍耐多年,显见脾性软弱懦弱,怎会系我之良人?如今,既怀了身孕,自该好生把握住当下才是。为着失了皇帝宠爱,我只得牢牢把握住中宫这棵大树。

  五月中旬,因中宫身怀十一月而未有生产迹象,宫人纷传龙胎如昔尧十四月而生,故皇帝赐名凤仪宫仪门——凤仪门曰尧母门。

  敛敏因服侍帝太太后勤勉,同柔嫔一同晋中才人,与众人一同现身德昌宫,出席姝贵嫔所办莲花宴,观赏洒金莲。因嘉淑帝姬身子难得好转,趁着天晴如朗,日色明媚,窦修仪身着一袭品绿色七彩金线遍绣金桂五彩祥云图案的轻纱宫装,特携嘉淑帝姬到场。

  嘉淑帝姬脸色看似好了许多,在一身珠光明铛的彩缎锦衣的衬托下,愈加显得粉嫩可爱,恬静怡人。依旧不复盛宠的我落座下首,不得一袭明黄色七彩祥云纹白纱滚边锦缎龙袍的皇帝多一眼关怀,只询问了胎像如何。

  我心下越发疑惑:到底窦修仪为何失了恩宠欢心?

  姝贵嫔挽一挽臂间的蔷薇色缀细粒米珠遍绣荷花瓣轻纱披帛,望着好了几分气色的嘉淑帝姬,对皇帝笑吟吟道:“陛下,当日窦修仪玉肌柔软,吹气如兰,于崇绮楼上以鹤骨笛吹奏《回风》、《凤凰吟》、《满殿春》、《凤来仪》四曲,开窗望去,庭中树花皆为之翻落。‘曲庭飞花’四字可谓令人啧啧称赞。”

  此刻闻得此言,皇帝不禁被勾起旧情,沉吟半刻,看向窦修仪的目色终于带上了点点柔情与温和,嘴角含笑道:“亏了姝贵嫔你还记得。若非你提醒,朕差点忘了。”思及此处,当即命人将库房内庄帝为昭恭让诚顺元庄皇后打造的一对蜜蜡黄嵌东珠赤金缠银桂花钗赏赐给窦修仪,又道:“这对珠钗只当给嘉淑来日的嫁妆润色罢。”

  银钗以蜜蜡黄雕琢而成,温润尔雅,以缠银手艺打造成银桂模样,皓雪堆霜。东珠历来珍贵,而以东珠雕琢出桂花蕊,则更为人称奇。如此手艺自庄帝一朝后,至今无人出其右,故有御殿十五瑰宝之十的地位。可惜后来的昭恭庄后因一时语出口误,惹恼了庄帝,自此不得庄帝待见,固然长命百岁,却也独自守着寂静与孤单,余生乏味至极。

  窦修仪泪花闪烁,叩谢隆恩,“妾妃多谢陛下恩赐。”

  中宫见状,亦随之赏赐诸多珍宝,以备来日嘉淑帝姬的嫁妆之用,到底皆不及昭恭庄后的珠钗丽华瑰贵。

  中宫今日特地穿着华贵无比来参宴:一袭明黄捻金密织百福石榴羽纱八凤袍,映照着窗外无数光辉明煌,只觉耀眼夺目,仿若金凤振翅高飞,翱翔九天,不可直视;臂间一烟霞色绞碎珠金线绣牡丹披帛,拖曳在地上,如两道金霞明辉,格外夺目。

  嵌夜明米珠和合二仙羊脂玉坠子于漫步时轻然晃动,映射出耀眼流霞金光,亦似二滴冬日里头那澄澈的水珠,尚未褪去雪色,依旧含着纯白之意。

  万千青丝绾成常见抛家髻,发髻正央埋一赤金嵌蓝田玉刻葫芦梳篦,玉色莹润,上头葫芦亦透着清波碧色,横插一赤金并蒂牡丹修翅玉凤步摇,黄澄光华,灼灼其翅。

  中宫装束已然轻简,却依旧华贵端丽,几乎将姝贵嫔的风头尽数抢去。

  窦修仪得赏赐毕,不过一会儿,秦敛前来耳语几句,皇帝便借口国事繁忙,先行离去,留下诸妃闲闲漫话。

  待到盛宴近乎终结之时,中宫与我一同漫步御花园赏牡丹。所游之地名为“白鹤羽园”,地处玉华宫正南方位,因遍地开满如脂似雪的牡丹而得名。

  牡丹舒绽,仿佛珠笑玉香,如斯香气若有似无萦绕鼻尖,淡雅而多怡。纯净之色如浣纱西子之翩然素妆,春光无限下亦熏得人凝然舒心,素华映月,雅香首冠。片片娇软花瓣约半只手掌大,层层叠叠圈绕,如同重重柔嫩的白纱帐,挡住视线,只觉满目皆为纯净洁白,不忍触碰,唯恐沾上指尖点点尘埃,分外揪心。金黄花蕊格外鲜嫩,如同染上了天边一抹金黄夕阳,一分力亦不敢施,仿佛会瞬间‘嘶啦’破裂开来,丝丝细线飘在手上,分外惋惜。日光之下,金黄色泽娇嫩,透彻至极致,赤金打造的细丝金线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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