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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桂宴金蕊

照影曲 林遇泽 3405 2024-11-13 10:52

  途中,眼见我不断感叹依贵姬鬓发如云、乌墨如漆,面露十分的艳羡之色,权淑媛旋即告知我依贵姬所用保养乌发之法:洗头时以何首乌熬制的药汤浸泡乌发,并按|摩头顶穴位及头皮,最后以粗齿牛角梳反复由发根至发梢梳理六十次,再以细齿黄杨木梳梳理六十次方毕。乍听之下,我啧啧惊叹,“怪乎依贵姬乌发如此美丽动人。”

  今日一看,我方明了依贵姬纵无帝宠,亦有太皇太后作为她独一无二的保护伞。否则,如何能存活至今?随后,我便向权淑媛询问其稚奴生母的来历——是日亦属稚奴生母曲泽被追谥为云华贵妃之日。

  在今早我起身之时,皇帝追谥曲泽为云华贵妃的消息便经由凌合之口落入了我的耳中。彼时,我正在梳妆台前任由竹春将我的万千丝缕一下下梳出光洁的色度来。乍然闻得如此消息,我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询问凌合皇帝对此可有解释?

  然则凌合却不过摇摇头,声称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只知晓皇帝一大早起身,便忽而有了如此旨意而已。

  我心下固然困惑,到底知晓此事若能打探得出来,只怕凌合早早便会回禀了,可见系皇帝一力隐瞒着理由,不欲叫人知晓。如此一来,除非皇帝松口,不然,任凭凌合何等能耐,终究一无所知。

  此刻,眼见权淑媛与御殿之内诸多嫔御交好,且入宫时日比我早许多,我不免起了打探的念头,动了这个心思。然则权淑媛一听,出乎我的意料,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只解释一句自己入宫晚,不曾有幸知晓曲泽的来历。

  我心下暗忖,甚是感慨:如此看来,只怕除了中宫、琽贵嫔与皇帝、帝太后外,御殿之内,放眼望去,再无人知晓曲泽的来历。如此人物的身份,堪称御殿第一秘事。

  是日乃十一月二十九,系曲泽被追谥为云华贵妃,亦是嘉淑帝姬生辰。正为此故,窦修仪这才开设了桂花宴,宴请素日交好的几位嫔御前来赴宴。

  尚未抵达玉华宫,我俩已然闻得里头传出的觥筹交错之声,格外喜庆欢声。

  一入内,趁着权淑媛窦修仪行平礼之时,我方留意到窦修仪是日身着一袭团绣金桂迎春锦缎宫装,愈加衬得她姿容端华容妙,菜肴精致可口。依着一旁敛敏的解说,我才知晓原来这些我从未见过的菜肴竟如此昂贵。其价之高令人啧啧称奇,显见窦修仪下了一番工夫。

  然则这场桂花宴因无皇帝到场,中宫亦未赴宴,窦修仪如今已不得恩宠,是而除了珩贵嫔、我、权淑媛,便只有温贵姬、礼贵姬、叶丽人、袅舞、敛敏、婺藕六人出席。

  皇长女生母开办的宴席竟如此落寞,纵使新晋为侍栉的洛氏亦不曾到场。我不免唏嘘起来,亦分外疑惑不解:究竟何等缘由,竟令窦修仪有今日这般受人冷落与漠视的处境?

  玉华宫正殿乃芝兰殿。一入内,只见里头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时值寒冬腊月,青瓷九转白鹤衔玛瑙灵芝熏炉内的桂子香格外浓郁,肆意弥漫出来,带来一股暖香之气。因窗纸完整地封锁了漏洞,里侧亦有厚重的锦缎阻隔,故而殿外呼啸的冬日寒风入不得丝毫,殿内连一丝凉意亦察觉不出,鼻尖唯有桂香扑鼻,格外清甜怡人。

  打个招呼的功夫,权淑媛带来的嘉慎帝姬随即由荷华陪着,入了更为温暖的寝殿内,与嘉淑帝姬作伴。

  固然赴宴之人寥寥无几,各个皆神色异异,到底不曾坏了窦修仪的兴致,依旧神色平常,待人接物的礼数尽显柔和温暖。

  “妾妃等恭贺嘉淑帝姬生辰,愿嘉淑帝姬岁岁平安,身子安康。”酒到正酣处,在座宾客齐齐行礼,语调欢喜道。

  “诸位妹妹太客气了,此番不过寻常家宴罢了,难得诸位妹妹肯来赏脸。”此刻,眼见诸妃入内,为显隆重,窦修仪不免入内特地重换了一袭纯金线绣深秋枫叶纹金桂飘香图案的絮衣宫装,甚是隆重,手上戴着金银丝绣绿叶纹路的墨绿色手焐子,配上衣裙上的金桂,固然显出六分新的模样,相得益彰之下,愈加显得她姿容清仪曼妙,温和如旧,笑容如春风拂面,欢声雀跃。

  “嘉淑帝姬如此活泼可爱,想来修仪平日定照看得当。来日,只怕帝姬会出落得如娘娘一般美貌无双。”瞥一眼内殿里头的嘉淑帝姬,我明知此言不符事实,到底嫣然出言道,只为宽慰窦修仪的舐犊之情。

  “婉嫔这张嘴当真堪比蜜糖。”窦修仪听闻此言,嘴角的笑意愈加欢喜,与众人一齐欢笑道。

  “今日这场筵席上的菜肴都是本宫托父亲自宫外运来的上等食材,极为新鲜,还望众姐妹尽情享用,方不辜负本宫一片心意。”窦修仪盛意邀请道,举起杯盏,高声一句,示意就此开宴。

  “妾妃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早已耐不住食欲的诸妃当即大快朵颐。

  这一场筵席,来祝贺的嫔御虽少,却为着窦修仪如此热诚的待客之道而个个尽情尽性,直过了一个时辰方拖着醉醺醺的身子,面色绯红地散席回宫。

  宴后便系午休时分,敛敏等人回去歇息,我便与权淑媛一同回德昌宫,一路上闲闲碎语,一言一搭。

  入了安仁殿内,依着权淑媛素日的习惯,莲华早早点起内殿里头正中央摆放着的铜鎏金缠枝荷花纹莲花形状的青铜暖炉,里头燃起权淑媛最爱的雪梨香,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叫人不由得神志清晰舒畅,浑然一副被秋日凉风吹拂后的清澈醒脑,淡雅安沐。

  卸下披风与手焐子,我俩方一落座,莲华即端上茶盏。

  思量片刻,眼见权淑媛端起茶盏意欲啜饮,我面上犹豫起来,磕磕绊绊道:“姐姐,有一言妹妹不知当讲不当讲。”

  “妹妹暂且说来无妨。”权淑媛眼见我吞吞吐吐,微有诧异,啜饮一口后,轻轻放下茶盏,含笑道。

  “为何窦修仪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堪与琽贵嫔相较,却落得今时今日这般失宠的下场?”压抑了许久之后,我大胆吐露心中疑惑。

  “这——”权淑媛听罢,面露难色,微微犹豫一番后,方启唇缓缓解释起来,语气犹豫不决,面色格外深沉,“说来本宫亦不过有所耳闻而已。窦修仪固然出身富贵,家室锦瑞,姿容亦出众,本当受宠才是。然则依旧有几分大意之处,正为此故,致使她今时今日备受陛下冷落。皇长女出自她膝下且陛下赐予封号‘慧’,只怕妹妹亦可想象得出初入宫之时,她在陛下心中何等地位。论及性情,她固然待人诚心实意、万般皆好,到底出了一个差漏:当日诞下皇长女之际,因口出前朝之事,事涉太皇太后,与陛下起了争执,这才受陛下呵斥,自此一落千丈,再无回转的余地。皇长女亦因出生之际恰逢龙颜大怒,这才与生母一同受了陛下冷落。可见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语气转而惋惜感慨起来。

  听罢,眉宇之间不由得疑惑片刻,我正欲继续追问,权淑媛严肃地使一眼色,暗示我不可继续多问。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才罢休,心底里头啧啧惊叹:不过短短数月,我已将云容所言忘却得一干二净,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略坐片刻,我旋即起身告辞,回了听风馆。为着毫无困倦之意,我翻开凌合自集贤殿取来的史料书册,一壁细细翻阅。估摸着敛敏等人午睡将醒,便遣凌合、梁琦、柘木请敛敏三人前来,欲与她们一同做金蕊丸以赠窦修仪。

  配方甚为耗时复杂:立春这日的迎春花蕊九两、芒种这日的金银花蕊九两、寒露这日的金桂花蕊九两、立冬这日的决明花蕊九两、谷雨这日的夜雨五钱、白露这日的夕露五钱、霜降这日的晚霜五钱、小雪这日的晨雪五钱、外加四十五铢合璧宫外百花园中放养的百花蜜调和均匀,于芙蓉花泥底下封坛整三月即可。

  孰料四人正思量详情事宜之时,凌合传来消息,嘉慎帝姬自桂花宴回宫后,身子抱恙,似是生了天花,唬得我忙去探望。尚未入德昌宫寝殿,莲华即上前回禀,语气焦急,道权淑媛因身子虚弱且大受打击,已然昏倒在床。我忙命倚华携嘉慎帝姬的保姆将此事立即上报琽贵嫔与中宫。未几,在俞御医的诊治下,权淑媛方一苏醒,倚华与凌合便领着一众宫人回来了。

  “回禀权淑媛,众位主子,中宫下令将帝姬按例送去福佑寺托比丘尼照看。”凌合冷静回禀,眸色带有几分不忍。

  “什么,送去福佑寺托比丘尼照看?”躺在床上的权淑媛甫一醒来,身子正虚弱,神志正迷离之时,闻得此言,当即直起身惊叫起来,面色万分吃惊而难以置信。

  嘉慎帝姬乃权淑媛亲女,权淑媛自然不肯眼见亲女离她而去。何况她还这般年幼,如何离得了生母照看。再者,送去福佑寺的比丘尼皆未曾生养,如何明白慈母之心,能仔细照看她如亲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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