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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以子挟父

照影曲 林遇泽 3460 2024-11-13 10:52

  仔细回忆当初的往事,嘉煍王一壁回忆着,一壁缓缓道:“当日母妃在世之时,我曾亲眼见得母妃收到一封信。彼时母妃身边的贴身内御——拒霜姑姑来不及收拾书案,屋内仅我一人,我好奇地凑上去,只见信上署名‘云容’二字。说来,那封信格外香气浓郁,一整封信上皆散发着木芙蓉的香气,叫我至今不曾忘却——纵使母妃每日沐浴所用的香料香粉亦不及那封信上那般浓郁。”

  “哦?”我颇为吃惊,而此事又在意料之中:依着云容对我的容貌而说的话,只怕她定然见过湘贵妃的天姿国色——若非如此,她绝不敢断言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尊荣。

  “不知王爷可曾亲眼见过这位云容姑姑?”我愈加好奇当日云容与湘贵妃的关系到底何等亲密。

  嘉煍王顿时摇头,断然道:“母妃在世之时,我从不曾见得她与哪一位内御来往密切。素日所见,母妃不过与拒霜姑姑一同演奏、编排乐器而已。想来若能日日相见,只怕亦不用写信传递消息了。”

  “如此看来,这位云容姑姑只怕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我的眼神登时暗了几分,心底里揣摩起云容的品格来,细细打量着、期盼着她多少该是友非敌。

  翌日起来,神清气爽,我兴致勃勃地对着铜镜梳妆,竹春亦将大多我素日钟爱的首饰摆了出来,供我挑选。内殿中,举目皆是捧着首饰匣的宫人,匣内盛满金珠玉器、满目琳琅、珠光璀璨,尽显天家富贵、盛世繁华。

  倚华忽而入内,回禀道:“娘娘,尤源校有要事前来回禀,不知娘娘此刻可有闲暇召见?”

  我正专心地对镜贴花黄,闻得此言,心底格外诧异,随即吩咐竹春梳一个简单的单螺髻即可。不一会儿的功夫,我移步至正殿,遣退了所有人,只余我与尤源校二人在内。

  “卑职参见婉长贵妃娘娘。”尤源校不卑不亢道。

  固然此刻他面上如此恭谨,我到底明了他依旧为着当日我暗地里要挟他的事而耿耿于怀,故而不甚在意他此刻是否心甘情愿地为我效力,只念着他忠诚无二便是。论及他不得不听从我的吩咐在御殿之内悄无声息地打探消息,实则因当日我摸索出了有关他与悫惠长贵妃之间的秘密,才教他为我所用。若非暗中派人查探出他与悫惠长贵妃的过往,以及悫惠长贵妃被测出身孕的前几月他身为羽林卫曾数次暗中潜入月室殿与悫惠长贵妃私会,只怕我亦会以为恭谦乃皇帝子嗣。然则得知了他们这一层关系与这一则私会的消息,教我如何不由得怀疑起恭谦系他系一介小小羽林卫的孩子?后来,为着试探出他对于此事究竟知情与否,我曾特地邀请皇后带着恭谦来到长乐宫做客,并趁机吩咐尤源校入内回禀事宜。果然,入内之后,一听到恭谦的声音,尤源校固然举止恭敬,论其样貌却是即刻失了神志,只一味私底下暗中觑着、死盯着恭谦看,眼中满是哀伤与怜惜。

  我特地轻轻咳嗽一声,当着皇后的面问道:“尤源校,本宫之前吩咐你办的事你可全办妥了?”

  我所言乃指吩咐他暗中打探云容的来历与底细。

  “回禀娘娘,卑职已然尽数办妥,想来不日便有结果。不知娘娘还有何事需要卑职效劳?卑职定当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尤源校的神色格外严肃

  “本宫目前暂无要紧事需要你去办。”说着,我吩咐倚华入内殿取赏银来,交与尤源校。

  “卑职为娘娘效力乃卑职的福分,如何敢要娘娘的赏银!”尤源校一听,赶忙恛恛行礼道。

  我觑了一眼在一旁微微一笑的皇后,对尤源校和颜悦色道:“都是在宫里为主子办事的奴才,人人都有银钱上的艰难,本宫如何不知。再者,你办得好,拿这份赏银实属应该。有些人想要本宫加以赏赐,还不能够呢。本宫此举不过系叫人知道:身为一个奴才,事情办得好,自然有主子在上头看着。”言毕,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示意尤源校安心收下。

  趁着尤源校收下了一封银窠子、尚未出内殿的功夫,我仿佛想起什么事来着,吩咐一声,“你且先在正殿门口候着。待本宫与皇后娘娘说完了闲话,还有几桩小事要吩咐你去办。”

  尤源校毫无意外地应一声,小步缓慢地退出了。

  我转头,指着皇后怀中的襁褓,与她闲话玩笑道:“妾妃如若未记错,当日恭谦殿下诞生之时,体质纤细而脆弱,尚无今日这般康健沉重。如今看来,恭谦殿下身子健壮不少,只怕皇后娘娘若抱得久了,手臂会酸麻吧?”细细看着恭谦,一壁留神尤源校的神情。

  “可不。”皇后慈爱地看着襁褓中的恭谦,满脸笑意地说道:“源清初来徽音殿那段时日,每夜必得本宫亲自抱着他,细细哄了,才肯入睡。一旦叫那些内御抱着,硬生生能哭闹一整夜。可见此乃本宫与源清的母子缘分:纵无生育之恩,亦有养育之缘。之后那些日子里,为着养育源清,本宫可算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衣食住行皆亲力亲为。再算上御殿之内大小事宜,固然每日甚是疲乏,到底心底里头却是满足的。说来,若非此等缘故,本宫尚不得知原来养育孩子这般辛苦。当日,眼见你与折淑妃接连诞下皇嗣,本宫不过念着陛下子嗣繁多,乃咱们大楚之福。今日亲身体会养育孩子的辛劳,可算明白了何谓‘养儿到一百,怀忧九十九’。”面容上的笑意柔软而温暖,仿佛年幼时母亲细心教导我与袅舞修习舞蹈、乐器之时的温柔关怀。

  余光一瞥,我注意到尤源校依旧在殿内细细磨蹭着,企图听到更多有关恭谦的事宜,我便细细引诱皇后道:“娘娘身为一国之母,膝下纵无子嗣养育,需要操心的一应事宜依旧多得不胜枚举。想来陛下正系看中了娘娘行事稳妥、叫人放心,这才将这个没了生母的孩子交与娘娘抚育。待得来日恭谦殿下封王、出宫开府,只怕会有无数孩童亲亲热热地唤娘娘一声祖母了。”

  皇后眼见此话,愈加欢喜不已,连连点头道:“届时可算是咱们苦尽甘来了。说来,来日有如此福分之人,除了本宫,不还有你与折淑妃等么?”

  固然装作仔细听着皇后说话,我却依旧留意到了迈出门槛之后的尤源校脸上那一抹失落与遗憾,随即消失在帘帐后头。

  “生娘不及养娘亲。娘娘此刻对恭谦殿下的关怀与呵护,丝毫不逊于悫惠长贵妃的生育之恩。来日,恭谦殿下自然会对娘娘如同厚待自己的生母那般孝敬。”我安慰着皇后。

  “你这句话可当真是戳到了本宫的心坎儿上。”顿了顿,皇后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感慨,眼角两朵泪花浮现出来,语气哽咽了几分,“当日,我不过艳羡你们一个个年轻且身强体壮,浑然不似我,错了生育子嗣的绝好时机。如今,平白多得了一个孩子,到底算得上是老天垂怜我的一片慈母之心。若非悫惠长贵妃之前多次有孕却尽数无端小产,只怕她亦不会如此身虚体弱,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今日,她能诞下源清,亦算得上是命中注定该有这一段福分。可偏偏就是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一朝断送了她的性命。”言及于此,不由得唏嘘起来,甚是感慨悫惠长贵妃美人命薄。

  “悫惠长贵妃多次有孕而小产,只怕与她的命数有关。好在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子,这才在死之前遗留下恭谦。此事说来亦属娘娘的福分。若没有这个悫惠长贵妃以性命诞下的孩子,只怕娘娘尚不得知养育子嗣的辛劳。”我细细劝慰道。

  皇后听了这话,面容不由得舒心几分,对我微笑道:“你所言不错。”

  过了一会儿,眼见再无闲话继续下去,恭谦亦生了几分烦躁与哭闹,皇后便带着恭谦回去了。

  送走皇后之后,我假作忽而察觉出一直站在正殿门口戍守着的尤源校,故作诧异道:“你怎的还不回去办事?”

  尤源校面色困惑起来,反问道:“方才娘娘不是说还有几桩小事需得卑职去办?”

  “啊!”我假作这才想起,一壁入内,一壁点头吩咐道:“正是。瞧本宫这记性,与皇后一番闲话下来,都忘了此事。你且仔细暗中悄悄地打听打听,悫惠长贵妃诞下恭谦殿下那段时日,都有什么人入月室殿拜访——无论宫人、羽林卫、嫔御皆可。你仔细将每一个人皆记录在册,拿来给本宫看看。”

  尤源校一时愣住了,不由得抬头看了坐在正座上的我一眼,正好对上我往下注视在他身上的眼神,不由得一瑟缩,唯恐被我看出什么破绽似的,赶忙低下头,仔细而小心地问道:“悫惠长贵妃仙逝已久,此事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查出线索。不知娘娘为何会有如此念头?难不成娘娘怀疑悫惠长贵妃系为人所害,真凶就在这几个人之中?”

  “本宫自有打算,你只需要竭尽全力去做就是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只需如实回禀即可。”我淡淡地将此事遮掩过去,不留一丝空白。

  尤源校惴惴不安地答应了一声,随即神色强自镇定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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