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宫的梅花开得正好，坐在房内都能阵阵闻见院子里随风飘散而来的清香。

　　莲儿不喜欢梅花，它们和腊梅一样，本就是大自然的残次品，只因没有能力与三月百花争春，只敢灰溜溜地在隆冬或早春开放。瞧它光秃秃的枝干，低矮的树桠，脆弱的身躯，花瓣也不俏丽，怎么有脸在三月盛开？要不了多时，春风一来，它就会被碾落在尘土里。

　　莲儿优雅地端起手中白瓷杯，轻饮了一口，屋外的暖阳透过门窗照了进来，这惬意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没有什么，能比一个个手刃仇人更惬意的滋味了。先是赵家官做得最大的四个男人被她扳倒，再是整个赵家夷三族，又是申王府满门全灭，全看莲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王春华啊王春华，我看你这回还能往哪里去？”她惬意地一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眯起眼，沐浴这初春的暖阳。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采蘋的声音：“莲儿。”

　　莲儿微微睁开眼，只见采蘋站在面前，表情似乎有些忧虑。

　　“怎么了？”

　　采蘋犹豫着道：“莲儿，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哦？”莲儿的脸上仍波澜不惊，就好像没有什么消息对她来说会是“坏消息”似的。

　　采蘋犹豫了一会儿，也没见莲儿开口说要先听哪一个。她咬了咬嘴唇，干脆自己做出了决定：“那，我就先说好的吧——就在刚刚，何淑妃悬梁自尽了。”

　　这个好消息真令莲儿心中舒坦不已。虽然早有预料，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采蘋补充道：“她是用衣物、床单撕成布条，绑在屋梁上把自己吊死的。其实，就在我们第二次去冷宫折磨她之后，她就疯了。好几个宫女说，只要走在冷宫附近，回回都能听见里头传来怪叫，那叫声像撞见鬼了似的，听得人鸡皮疙瘩直起，她们都不敢走去那边了呢。”

　　“何淑妃终于也和佩兰一样死法了。”莲儿眼里闪过冰冷的光芒。

　　“可惜，佩兰也永远回不来了。”采蘋声音黯淡了下来。

　　两人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采蘋犹豫着道：“还有个坏消息……”

　　“嗯？”

　　采蘋吞了下口水，支支吾吾道：“……北蔡王去跟皇上请缨，想加入华亭郡一战，以证明自己。虽然皇上没有答应，但……”

　　谁知听闻此事，莲儿竟眉梢一扬，面露喜色，笑着自言自语道：“先前我故意传他装病的流言，只是想气气他，谁知误打误撞，竟刺激他去请战了。”

　　采蘋十分疑惑：“莲儿，你不急吗？”

　　“急？急什么？”莲儿一副淡然，又端起了手里的白瓷杯。

　　采蘋更奇怪了：“成山王现在还人在归途呢，他攻伐土国一战大败，没能立下军功，北蔡王却要在这时候去攻打陈韦两国，眼看就要立下军功！”

　　莲儿却是一脸微笑，不紧不慢，“陈韦二国联攻华亭，确实是我未曾料到的。但对于这场战争，我也并非完全没有预料。”

　　采蘋听得糊涂了：“什么跟什么呀？”

　　莲儿的目光深邃而狡黠，“赵家那四人如今身在何处，应该很明显了吧？”

　　采蘋眨巴着眼睛，许久，终于恍然大悟：“你之前就说过，如果赵家人投奔了土国，就可能怂恿土国在我们攻伐突厥的时候突袭我们；现在我们同时攻伐突厥和土国，却遭到了陈韦两国的突袭，这很显然就是赵家人对陈韦提供的情报！真够老奸巨猾，从一开始就混淆了我们的视线！现在，他们四人一定在陈国或韦国了！”

　　莲儿笑了，“采蘋真聪明，不过，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四个人了，而且——他们一定在陈国，不在韦国。”

　　采蘋细细思索着道：“也对，地上那滩血证明他们当中已经有人死了，而且，韦国与周国不接壤，赵家人一定会去找陈国……”

　　莲儿轻捏着白瓷杯，面带微笑，目光深邃，“所以我说，这场战争并非我完全没有预料，只是小国家太多了，我猜不准具体赵家人投奔哪一个罢了。”

　　采蘋点点头，忽而又困惑道：“可万一赵家人就在土国，你这场伐土之战还故意让我军输掉，岂不是消灭不了赵家人了？”

　　莲儿微微一笑：“赵家人即便就在土国，我也不急着用这场伐土之战灭他，我怂恿皇上发起这场伐土之战，只是为了扳倒杨启昭和李敬亭。”

　　采蘋明白了一些，眨巴了两下眼睛，依然感到些困惑：“可现在，杨启昭很有可能就要加入华亭保卫战了，成山王还未归来呢，你一己之力如何扳倒杨启昭？”

　　莲儿轻抿一口白瓷杯中的茶，不紧不慢道：“早在预料到赵家人可能不在土国的时候，我就计划好了——如果赵家人在土国，就用伐土之战扳倒杨启昭；如果赵家人在其他国家，就用另一个法子扳倒杨启昭。”

　　“另一个法子？”采蘋好奇地睁大眼睛。

　　莲儿轻笑：“不光能扳倒杨启昭，还能借机扳倒另一个人。”

　　采蘋更好奇了：“什么法子？‘另一个人’是谁？”

　　莲儿故意卖起了关子，眼神调皮而狡黠，“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在此之前，你帮我把阿富、阿贵叫过来，这次的行动，需要他们两人。”

　　阿富、阿贵这一次并没有跟随杨启光去土国，此刻还在京城。不过那两人与莲儿素来并无往来，莲儿这回叫来他们是做什么呢？

　　采蘋不解道：“他们是成山王的侍卫，一向听命于成山王，这回成山王不在，他们会听命于你吗？”

　　莲儿眼底映着不可捉摸的深邃，“这一回，他们会的。早在成山王出征之前，我就跟他交代过了。”

　　“你全都算好了吗？天啊。”采蘋惊讶，“不过，我觉得听起来就危危险险的，不会有事吧？”

　　莲儿又是神秘兮兮地一笑，“采蘋，你放心吧，所有一步步，全在我的计划之中，杨启昭、赵铎，他们每个人的死法我都已经算好了。现在，你只消去叫来阿富阿贵便是。”

　　采蘋佩服得五体投地，无比崇拜地看着她，“莲儿心思之缜密，我是真的体会到了，你说的我都信，我知道，莲儿永远不会输。”

　　一抹淡淡的笑在莲儿脸上浮起，她优雅地端起手中白瓷杯，又轻饮了一口。屋外的暖阳透过门窗照了进来，洒在她完美的侧脸上，那是一种风雨不惊的淡定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