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暖阁稍间,刘婵泡在一个硕大的朱漆描金柏木浴盆里,惬意地享受着这放松的时刻。淡淡的水汽充斥着整个房间,像蚕茧一样温温柔柔的将她包裹在其中。
她缓缓抬起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轻轻从其上面拂过。指甲上红色的蔻丹与臂膀上晶莹剔透的水珠交相辉映,更衬得她的一双手臂像羊脂玉一样白嫩细腻。
她的眼神迷离,像欣赏名画一样欣赏着自己的胳膊:如此尤物,我见犹怜,更何况是皇上?
只是以色侍人岂能长久?若想在这后宫中笑到最后,唯有子嗣才是争宠的最大杀器。
眼下她最缺的恰恰就是这么一件杀器。
沉思间,外间忽然传来连珠帐叮叮咚咚互相碰撞的声音,是荷香回来了。
刘婵将手臂放回水中重新躺好,浴盆中鲜艳的玫瑰花瓣将刚才旋旎的风光遮了个严实。
“雪柳身子如何了?”
雪柳是林月娥来到她的身边后,她重新给起的名字。
“不太好,还是什么都吃不下。主子送过去的晚膳她一口都没有动。”
“哦!”
刘婵淡淡地应了一声,“你跟她说,皇上也不是收破烂的,是个人就能看得上。她能够怀上龙嗣那是她自己修来的造化。待她胎像稳了,本宫自会向皇上讨封,封她个才人、贵人什么的,让她安心养胎就是。”
“是!”
荷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刘婵从浴盆中站起来,小腹平坦如从前。她一把扯过浴袍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第二日清晨,荷香伺候刘婵用完早膳,正要自己去用早餐时,银钗哭哭啼啼地找到她,“荷香姐姐,你快去看看雪柳姐姐吧!她……她好像是不中用了!”
“胡说!一大清早的说什么晦气话!我昨晚见她时还好好的,你莫要咒他!”
荷香半开玩笑的训斥了银钗一句。
银钗大哭道:“我并没有胡说。只昨天夜里她就起了三次夜,又吐又拉的。我说要来禀告给姐姐,她说大半夜的怎么好麻烦别人?这不一直到拖到了现在才让我来报。只是她已然下不了床了!”
荷香追问了一句,“龙嗣怎么样?”
银钗想了想,“龙嗣还好。并没有听姐姐说起什么。”
“那就好!走,我跟你一起瞧瞧去!”
路上,荷香止不住的想东想西:上吐下泻,莫非是中毒?莫非有人想毒害龙嗣?
二人刚走到屋外就听见里面一叠声地叫,“银钗、银钗,我冷,你给我再拿床被子来!”
林月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地躺在床上,身上的锦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却依然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
“天爷爷,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荷香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又问,“昨晚都吃什么东西了?”
银钗抱过来一床被子给林月娥盖上,搭话道:“也不曾吃别的东西,就吃了姐姐送过来的一盘蒜泥黄瓜,再就是喝了几口茶水。”
荷香大吃一惊,那盘黄瓜可是她亲自送过来的,并没有转手过别人,当下又哭道:“好姐姐,我发誓那盘黄瓜我绝对没有动过手脚。说句实话,自从你怀上龙嗣后,我对你确实是有几分嫉妒,但你就是借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下手啊!倘若没有了龙嗣,不知会有多少人为此陪葬呢!而我就会是那头一个陪葬品。”
林月娥虚弱地握住荷香的手,“妹妹别多心,这事其实是怪我自己,谁都不怪。大约是怀着孕的缘故,身子弱了些。拉稀跑肚也是免不了的事。”
说完爬起来又是一阵呕吐,荷香忙拿帕子给她接住,只见呕出来的就一点黄绿色的苦胆汁,除此别的再也没有了。
荷香给林月娥喂了一杯茶水,拿了对牌给银钗,“去太医院取些止泻的药来,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吃坏了肚子,别的一概不能说,记下了吗?”
“记下了!”
银钗取了对牌去拿药。
荷香到底不敢私自做主,还是将此事禀告给了刘婵。
刘婵听说了此事也是吃惊不已,那盘黄瓜是皇上亲赐的,她连看都没有看见,就让荷香端给了林月娥。
她非常肯定荷香那里没有问题,她自己这边也没有问题,莫非是皇上?
不不不!
她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林月娥的这一胎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皇上肯定非常愿意孩子能够生下来。他绝不会做此事。
若说是别的妃嫔使坏投毒,她已经将翊坤宫里留下来的所有人员,祖宗八代都查了个遍,他们都没有问题。断不会有奸细混进来,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呢?
为了查清楚真相,刘婵换了一件橘红色缕金百蝶穿花纹样大襟短袄,长短到臀部那里,正好遮盖住腰身,底下配了一条松花色马面裙,施施然去看林月娥。
自从让林月娥侍寝后,刘婵便不再见她的面。她对她到底还是有感情的。
自己亲手把闺中蜜友变成了敌人。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就好比被朋友在背后了捅刀子,但刀子却是自己亲手递给朋友的。
再次见到打扮的恍若神仙的刘婵,一股又羞又愧的心理霎时涌上林月如的心头。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给刘婵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免了!”
刘婵一把按住林月娥,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怎么就突然生病了?是炭火不够,还是被褥不暖和?缺什么你尽管开口跟荷香要,别不吱声。你现在可是有龙嗣在身不比从前,马虎不得!”
刘婵捏了捏林月娥盖的被褥,够厚够新,没有问题。
又看了一眼摆在房中的景泰蓝三足鼎立炭火盆。盆中红箩炭燃烧的正旺,足以让这间屋子温暖如春。
林月娥泪水涟涟地摇了摇头,“奴婢什么都不缺,主子对奴婢太好了,是奴婢福薄没有福分。”
刘婵暗自将房中情况都留意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正说着,银钗从太医院抓药回来了。
刘婵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太医给开得是参苓白术散。
这参苓白术散对脾胃湿热的人很有疗效,但她刚才细细给林月娥把了把脉,推断她是脾胃虚弱引起的下泻,理当用另外一味药才是。
“这药不妥,去太医院重新换成四逆汤。再从库里拿一支人参来熬成汤,一并给她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