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煊接下了那条翻/云/覆/雨,在东海之滨掀起惊涛怒浪的赤龙,提出的和谈。
黑翼铁骑在小村庄外驻守,秦煊不顾沈将军劝阻,单枪匹马赴约。
村庄最深处的一座小木屋里,秦煊见到了一袭绯色华服,容貌极俊美,凌厉凤眼微扬,风流眉目间,阴鸷冷厉的男人。
赤神告诉秦煊,若想保下天岐东、南两境的百姓,他要秦煊的圣君机缘,还要秦煊与阿离的一世夫妻姻缘。
秦煊苦笑着答应,其实赤神所需若只有这两样,根本不需要费尽周折以天岐百姓来威胁他……
只要赤神说是为了阿离,秦煊根本没有所谓的不舍得,他都愿意的。
承诺了赤神,秦煊离开小木屋时,却突然转身问了赤神一个问题,他放弃的一世夫妻姻缘,会应在何人身上?
赤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秦煊,笑得悲悯。
秦煊听见赤神说,“阿离该像风一样自由而快活……”
目送秦煊离开百夷山,小木屋中,秦子昭施施然一身的渔夫打扮,缓步走进大屋,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刚钓上来的鱼。
“他答应了?”
闻言,赤神淡淡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对此结果,秦子昭似是意料之中,却又颇有些始料未及。
半晌,小木屋中才响起秦子昭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息,“既然如此,倒也好……”
“将那鱼放了吧,不喜欢无缘无故杀生。”
话音未落,想到赤神掀起海浪淹没无数生灵的滥杀之举,秦子昭嘲讽之言恰到唇边,却又听赤神喃喃沉声嘱咐。
“放到太湖里去,阿离自小喜欢吃鱼,待她回来时,便可熬鱼汤给她喝了……”
秦子昭怔住。
赤神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四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只见赤神掌心凝聚了赤神之力幻化成一柄流火赤剑,手起剑落流……
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每一滴血珠晶莹得仿佛红玛瑙,滴滴答答落入木屋中央石桌上的盘龙鎏银碗中。
“五欲之灵,神魂之血,秦子昭,你该完成你的许诺了。”
……
…………
白鹤玄境之内,扶苏怔愣着,任由眼角有泪滑落。
所以,她的阿赤此时又在哪里呢?
他剥离了神魂之一陪着她入轮回,却成了奴兰国的呼韩邪,天生便站在了她的敌对面。
扶苏猛地忆起,呼韩邪其实曾耗费了巨大心神,走到了她的身边——那一场赐婚,她本该以天岐公主和亲奴兰质子。
但呼韩邪,亦或是阿赤他回抵奴兰都城之后,却陷入了奴兰国国主之位的争夺里,连对她的承诺都忘记了。
等等……不对……
阿赤为何会突然之间失去关于胤都皇城里,他们在北山庭里度过的那些日子?
扶苏怒然质问秦子昭:“是你对么?揽月玉玦在你手中,你又师从琅琊萧长老,自然懂得施浮梦之术!!”
“阿离一如既往的聪明。”
被质疑,被憎恶,秦子昭却对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再无丝毫掩饰:“奴兰国,的确是我的杰作。”
扶苏难以置信,“真是你啊?!”
“奴兰国与天岐北境打了将近千年的大战,死伤无数,天岐凉州之外,三尺黄土之下,是累累白骨,是数不清的丈夫、儿子、父亲……数月前的那场凉州大战,更是死了数万人!!秦子昭!!秦穆!!你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秦子昭温润如玉的脸上,却满是不在乎:“等你回来的千年里,亘古长夜里,奴兰国,是个极好的乐子。”
话音未落,秦子昭的脸色却突然变了,扶苏敏锐捕捉,随即手腕间的鸱纹银镯通体氤氲着孤月银辉。
墨银软剑不受控制地显形,扶苏一瞬之间恍然,是秦绝,秦绝做了什么?!
墨银软剑认秦绝为主,自然而然,会受到秦绝剑道修为的影响,但在她清醒之时,墨银软剑却如此不受她控制,只怕……
未待扶苏想清楚其中缘由,她便眼前一黑,随即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狂风裹挟撕扯!!
“阿离!!”
……
…………
扶苏再醒来时,却是躺在了定州客栈的客房里。
裴卿卿与小狐狸秦缺齐齐蹲在她床边,两脸忧愁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生生将自认为脸皮厚比城墙的扶苏,瞧得不好意思。
“我…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扶苏奇怪发觉,她的喉咙痛得厉害,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仿佛散架了一般。
裴卿卿提问:“扶苏你想问怎么回事?”
扶苏点点头,小狐狸秦缺哇地嚎啕大哭,一把扑到了扶苏怀里,委屈得小脸皱巴巴。
扶苏本想在白鹤玄境中再多待几日,好好调整一下心态,猝不及防地,却陡然见到了这一只粉雕玉琢的小毛团子……
扶苏心中十分复杂,感慨万千。
白鹤玄境的一场观音祭戏,她连千年前的记忆都找了回来,更何况是十年前,被她不小心丢下的所有过往。
……
小狐狸秦缺没有认错娘亲,她,离扶苏,的确是小狐狸秦缺的亲生娘亲。
至于小狐狸秦缺的亲爹——秦绝根本没有替旁人养儿子的博大胸怀,秦缺自然是他的亲生儿子。
再继续深究,她与秦绝究竟为何造出了小狐狸秦缺,呃,是一个很悲伤的事故……
“娘亲!!缺缺好担心你呀!缺缺还以为娘亲醒不过来了呢!!”
闻言,裴卿卿抢先扶苏开口,纠正小狐狸秦缺,“你父皇不是都说了么,扶苏只是体力不支,昏睡几日罢了!!”
“父皇总是骗人!!”
小狐狸秦缺气咻咻反驳:“我才不相信父皇呢!!”
扶苏错愕万分,心下不免暗暗嘀咕……小狐狸秦缺在裴卿卿面前如此自然唤出‘父皇’两字,秦绝这是在裴卿卿面前现身了?……那么秦绝呢?他又在哪里?秦子昭,不,她该称呼他为秦穆才是……秦穆又去了哪里?
适才,她是如何从白鹤玄境之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