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你小声点。”又一小丫鬟压低声音道：“她可是头一个在东宫留宿的女人，就算当不了侧妃，也是半个主子，小心她枕头风一吹，没你好果子吃！”

　　一旁的如林轻嗤一声，“怕什么？一个扬州瘦马的出身，从小就是学着伺候男人的，不知道多脏。太子殿下也就图个新鲜，没见走的时候都没给她名分吗？”

　　“山鸡想要变凤凰，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如林的声音不同前几个那般，相反还有几许嘹亮，想来是故意骂给她听的。

　　折棠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轻闪，无畏地笑了笑，这种酸涩妒忌的语气她听过许多次，不过可惜了……

　　这东宫，她非留不可！

　　说她吹枕头风，这倒是给她提了一个好主意。那位虽然帮了她一把，终究是与虎谋皮，不能全然信任，现如今她能依仗的只有太子，得想办法在太子对她厌倦之前，谋得一条生路才是。

　　而她向来清楚，美色就是自己最大的筹码。

　　折棠扬手打翻香炉，窗外的声响顿时如鸟兽群散了。

　　如山听到响动，很快便领着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折棠脸色蒸得几分薄红，垂着眼眸满是懊恼，“都怪我不仔细，打翻了香炉……”

　　“定是下人们粗心大意，姑娘没伤着就好。”

　　如山往后看了一眼，带着几分警告，随后上前，“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别冻坏了身子。”

　　“多谢姐姐。”

　　折棠任由她搀扶，看向举着精致衣裙的宫女，虽和众人一样着丫鬟装束，但头上却簪着枝粉色海棠花簪，模样也较旁人出挑几分。动作恭敬，眼神却倨傲。

　　水葱般的手指捡起摆盘上的玉簪，美人便是在脑后随意挽起散发，也沾染了三分慵懒的风情。

　　察觉到那道越来越锋利的目光，折棠含笑看去，柔柔的问：“这位姐姐好生貌美啊，叫什么名字？”

　　虽是夸赞，听起来却像是上位者的垂询，如林登时如芒刺背，垂下眼帘僵硬地答道：“奴婢如林。”

　　听声音，就是那个最看她不惯的。

　　倒也不怕事。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该午膳的时候了，姑娘不如移步？”

　　如山话还没说完，就见美人儿红了眼眶，强颜欢笑般摇了摇头，“不必了，殿下并未开口，我留在这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反倒是碍了你们的眼……”

　　如山一愣，顿时觉得不妙。太子走的时候没说留，但也没说让她走，还嘱咐了好生照顾。要是这姑娘转头就受了委屈，出点什么事，太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如林脸色一白，也想到了这一点。

　　果真有手段！此时若是受气跑了，说不定反倒吸引了太子的注意，到时候还要倒打一耙，败坏她在太子心中的形象。

　　如山忙道：“太子殿下让奴婢们好生照料，便是留了姑娘的。姑娘说这样的气话，殿下听到，可是要心疼了。”

　　“可是……”

　　折棠还是有些犹豫。

　　“至于有些杂言碎语，若是让殿下得知，定会为姑娘做主。”

　　如山不愧是掌事大宫女，几句话就把话圆了过来，还给折棠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寻了个说法，叫人不敢再轻看了去。此话一出，身后的小宫女们都更加恭敬了几分，不敢再直视折棠。

　　说罢，直接把如林等人赶了出去，再吩咐宫人呈上膳食。

　　折棠轻拨弄着手腕的碧玉珠链，眼尾微红，情绪却已经平复下来了。她不仅要告状，她还要当着人面儿告，看如林那煞青煞白的脸色，当真是解气。

　　走？哪那么容易走的掉？她现下却是想明白了，皇后费尽心思才在太子宫里塞进个人，后头能不给她保下来？

　　呈上的膳食都是些清淡的粥食和点心，虽无肉絮，可却是用顶好的鸡汤吊着熬的，味道清甜可口，一点也不油腻，想来是体恤她初承恩宠，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折棠舀着清粥吃了几口，瓷白的勺子并未发出半点声音。她的饮食礼仪是被好好训练过的，不疾不徐，细嚼慢咽，美得像一幅画。

　　入宫已有半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真真地感受到，为什么这天下人都对那个位置趋之若鹜。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交谈声，如山面上安稳，告罪一声出门去。

　　却见正殿门口正有个小太监，手里还仔细捧着一卷旨意。

　　那个小太监身上的服侍可不是后宫里头的，而是东厂专供的褐色衣袍白色锦带！

　　东宫一向与乌衣府井水不犯河水，怎会在这时上门！

　　如山心头一紧，“太子殿下今早便外出巡营了，公公可有要事？”

　　“今日无公事，奴才是来替皇后娘娘传懿旨的。”宋戚笑着朝如山摆摆手，又转头在宫中寻道，“这里可有位折棠姑娘？”

　　“这可是件大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