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娆娆到底是没有完全听了顾明瑶的建议。

　　比起顾明瑶脸上隐约的明媚大气，她现在年纪小，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包子脸。

　　于是，金钗她戴上了，朝服也穿上了，妆容……画了又擦了。

　　余娆娆小脸肃静地被扶着上了入宫的马车。

　　待看到众人忧心忡忡的目光时，她直接举起了自己受伤的手，“我跟江姐姐的伤不能白受。”

　　江晚伤了胳膊，差一点就断了骨头。

　　她当时用手去接剑，锋利的剑柄划破了她的手掌，血肉模糊。

　　回到府里后，她嫌伤得不够厉害，又用匕首在自己的另一只胳膊上狠狠的扎了划了一道。

　　她才八岁！

　　遇到刺客，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强撑着精神去吵架！

　　任凭谁都要竖起大拇指的。

　　余娆娆暗自想着。

　　等到了宫门口时，远远地就看见刘家的人或是躺着，或是半倚在下人的身上，早就没了几个正经跪着的了。

　　如今已经一整夜过去，除非是铁打的身子，不然哪能这么久。

　　上次她才跪了多会儿，就好几天下不来床。

　　“站住！”一道咬牙切齿地厉喝声从身后传了出来，伴随急匆匆的脚步声。

　　余娆娆下意识地回头。

　　“原来是刘老夫人。”她笑着打招呼。

　　眼前的刘老夫人鼻子下面涂着一层黑色的泥膏，整个人如同将要战斗的公鸡，用力朝着她梗脖子瞪眼。

　　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同情。

　　余娆娆默默地将后面的那小份同情，从脑子里划了出去。

　　若她不是六皇子妃，若这不是在皇宫门口，这人怕是要吃了她。

　　另一方面。

　　她以为刘老夫人早就进去告状了呢。

　　没想到连宫门都进不去。

　　有公公冲着余娆娆请安，尖着嗓子道，“请六皇子妃与刘老夫人上大殿一同觐见。”

　　余娆娆应了一声好，毫不客气地走在前面。

　　两人到了殿中的时候，还不等余娆娆做出什么反应，就见刘老夫人扑通一声跪下。

　　膝盖碰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听着就疼极了。

　　“老身请皇上严惩六皇子妃！”刘老夫人扬声道，她将免死金牌高高举起，“六皇子妃不敬先帝，在刘家为非作歹，将刘家毁于一旦，求皇上明鉴。”

　　此话一出，不只是诸位大臣默默避了身子，就连余娆娆的差点憋不住。

　　虽说余娆娆觉得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可她听着刘老夫人这些用词，大概也不是很准确。

　　听着就怪怪的，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什么为非作歹，什么毁于一旦……

　　“余娆娆，你怎么说？”明宣帝往前探了探身子，眉头微皱。

　　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小丫头胳膊上包起来的渗血的白布，右胳膊垂落在身侧，看样子伤得不轻。

　　只是他想归想，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罢了，等会儿下朝单独见见她。

　　“儿臣没什么好说的。”余娆娆先说了一句。

　　她想起顾明瑶让自己掐腰骂人的场景，试着轻轻抬动胳膊，却感受到了一阵疼痛，于是她小脸轻皱了下。

　　明宣帝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

　　“还请皇上为刘家做主。”刘老夫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拜了下去，“六皇子妃这是承认了她的所作所为，还请皇上严惩。”

　　余娆娆在一旁叹了口气，朝着上面的明宣帝行礼，“父皇，容儿臣跟她数一数刘家与余家的纠葛。”

　　随着明宣帝点头，众人的耳朵再次悄悄竖了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京城对小六皇子妃的传言纷纷扬扬，他们今日也能跟着看个热闹。

　　刘老夫人的面色愈发黑了下来。

　　她再次觉得明宣帝偏心偏的太厉害。

　　原以为余娆娆要朝着刘老夫人说话，可她却偏过了身子，冲向了诸位大臣。

　　“各位叔叔伯伯们。”余娆娆冲着在场的众人施了一礼。

　　众人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赶紧回礼。

　　一时之间，大殿中呜呜泱泱的响起了动静，“不敢不敢，六皇子妃有礼。”

　　除了少数几个老臣和品阶高的之外，他们谁能受的起皇室之人的礼，更何况皇上还在上面看着呢。

　　不过有一说一，余娆娆的这个举动，倒是俘获了不少人心。

　　刘老夫人依旧瞪着眼。

　　她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姑娘，身子前倾，手里的免死金牌用力攥着，像个随时要吃人的老巫婆般。

　　“今日……”刘老夫人想着就要先开口。

　　可余娆娆却也跟着开了口，声音比她还要洪亮几分，“从一开始，刘家的姑奶奶，也就是我的大伯母，就往刘家送了足足几十万两银子。”

　　这件事说出来，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当真是几十万两？”有人诧异地开口。

　　实际上，不少人都听过这个事，但没有多信，只当是夸张了些。

　　身为当家主母，贪污几万两已经是顶顶天的了。

　　可有传言说，余家的主母贪了几十万两……这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事情，竟然在朝堂上证实了。

　　“是。”余娆娆点头，“宫里的账房司应该有记录的。”

　　既然请了账房司的人，她们出来一定会有统计记录，以及记载了发生何事，然后秘密记录在册。

　　“胡说八道，一个京城世家上下凑起来，也没有几家能拿的出二十万两银子，何况大几十万两？”刘老夫人脸上的肉抖了又抖。

　　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她使劲挺着胸脯，好像说的煞有其事。

　　“别人家拿不出来，但刘家可以，不是吗？”余娆娆的嘴角带了讽刺，“刘老夫人，您家中一个小辈儿子值十万两银子呢。”

　　此话一出，刘老夫人的脸色唰的就变了。

　　“放肆！”她拄着手里的拐杖敲得咚咚直响。

　　余娆娆哼了一声，又看向众人扬声道，“我父母为国征战数年，得父皇赏赐无数，即便是放在京城大族，财富也算数得着的。”

　　自古将军多富裕，这话谁都知道。

　　不少人点了点头。

　　也有不少人心思更敏感，听到她主动提起自己的父母，便悄悄地看向上面的明宣帝。

　　可此时的明宣帝压根没有插话的意思，而是手指轻轻点在御桌上，微微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我想问一句，刘老夫人。”余娆娆冷笑，“您自己说，刘家的几百万两银子，是哪里来的呢？”

　　几百万两？

　　众人这会儿瞪的眼比刘老夫人还要直！

　　他们都是一群平日里出去吃饭还要计较饭钱的人，这会儿落在耳中，又是几十万两，又是几百万两……

　　钱好像不是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