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认真算起来，江元越的年岁也不过三十左右。

　　可秦国男女成亲大多在十六七岁，所以，这曲氏家中出事，少说也有十年了。

　　十年前，余娆娆还没出生呢！

　　“曲氏是罪臣之女，又是理应被冲为军妓的，所以他尽心尽力为了顾烁打算，也是希望日后曲家的案子可以重新翻一下。”顾煊轻声道。

　　随后，他又让宋璟从东厂处找了一堆资料证据来。

　　余娆娆挨着看了一下午。

　　“这样说，那江元越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颇有些唏嘘。

　　江家之前在京城里并不是多起眼，甚至在如嫔进宫之前，仅仅是一个五品的小官。

　　倒是曲家还位居四品。

　　对于朝廷官员来说，四品是一个分水岭，就能与五品区别开来。

　　比如说，平日里的中秋宫宴或是国宴，四品官眷就有资格进宫。

　　曲家不是什么大家大户，可既然在京城里待了许多年，也难免会经历分家之事。

　　是曲家的一个分支，攀上了宁王的高枝。

　　宁王！

　　“是那个意图造反的宁王吗？”余娆娆吓了一跳。

　　实际上，这个人像是过眼云烟，现在没什么人提起了。

　　可身为皇子妃，皇家的一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比如这个宁王结交了许多大臣，意图将明宣帝毒死，他做皇上。

　　造反是大罪，参与者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只是那时候明宣帝的位子坐的并不稳当，他又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于是最终宁王的结局是赶去最北边的苦寒之地，幽闭了起来。

　　这倒是给明宣帝落了个宽和的名声。

　　“重新说回曲家的事情。”余娆娆小声道，“当时曲家为四品，这个曲氏又是嫡女出身，若是嫁给江元越的话，就是低嫁了。”

　　秦国在婚嫁之事上默认的老规矩，低娶媳妇高嫁女。

　　一般来说，女儿的婚事都要往上挑的。

　　“当时的曲家大人，应该是看到了江元越的能力。”顾煊道，“他认定了江元越将来非池中物，所以才要将女儿嫁给他，可惜曲家的覆灭，他是没有想到的。”

　　余娆娆点头，“所以他喜欢曲氏是一回事，曲家对他有过帮扶，是另一回事。”

　　可谋逆造反是大事，哪怕是被牵连的也不行。

　　更何况明宣帝虽留下宽和的名声，但他本人是个心思窄小的，想为参与谋逆者叫屈，不可能的事。

　　所以……

　　余娆娆的身子忽然就僵住了。

　　她缓缓回头，脸色有些发白，“煊哥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五年，跟他是有关系的。”

　　若是十年前在江元越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

　　五年前雍国的进攻对于江元越是一场机会，当时明宣帝坚持要御驾亲征，会不会是有人撺弄？

　　后来，明宣帝稀里糊涂就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假如明宣帝死在雍国人的手里，那煊哥哥身为嫡子，会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者。

　　三皇子顾烁虽为长子，可他却没什么出头之处，甚至连宫学里的书都念不好。

　　再然后。

　　雍国提议让煊哥哥去当质子，换回明宣帝。

　　“在我的梦里……”余娆娆小脸苍白，身子有些发抖，“再过七年，顾烁才会登基。”

　　只是，在这七年里发生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

　　那时候她已经被关起来了。

　　顾煊知晓她害怕那些噩梦，赶紧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额头。

　　“不想那些，都是一些梦而已，我们现在都好好活着呢。”

　　他知道在那个梦里，自己死了以后，娆娆又经历了许多事情。

　　那些事情，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又惧又恨。

　　傍晚时分。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梧州的事情交由三部会审。

　　三部会审，已经是朝廷最高的重视了。

　　“江元越的消息还没有出来，那咱们先进一趟宫？”余娆娆想了想，“若是等他处死的消息下来，怕是晚了。”

　　一开始，她是觉得要保住蛇娘的性命，所以江元越暂时不能死。

　　可现在，她有了另一个想法。

　　假如她今日想的是真的，江元越跟雍国那边有关系的话，定然还有别的人在其中掺和……江元越一死，他背后的人便会隐藏起来。

　　进宫的帖子刚刚送出去，门房处就来了人。

　　说是三皇子妃想见一见她。

　　“她见我？”余娆娆虽惊讶，但想想也差不多，“让她进来吧。”

　　三部会审，最着急的就是顾烁了。

　　那江元越一开始拿了证据，试图让他们顶了这份罪名，可那日他贸然出现在了六皇子府里……

　　明宣帝自然是不会再信他。

　　所以，且不说顾烁着急，就算是他狗急跳墙也理解。

　　梧州死了那么多人，他是皇子也不能全身而退。

　　三皇子妃赵氏进来的时候，头上顶着个黑色的斗篷，半点发饰都没有，身上也是灰白的衣衫，看起来跟白日时大相径庭。

　　“三皇嫂来了。”余娆娆吩咐人看座泡茶。

　　待她的目光落在赵氏的脸上时，才见她右脸颊处有一道明显的巴掌印……

　　“三皇嫂挨打了？”余娆娆小脸惊讶。

　　赵氏冷笑一声，“托六弟妹的福，那余婵不知怎么混进了我们府里，还爬上了三皇子的床。”

　　本以为她会说有关于梧州三部会审的事情，却贸贸然听了一耳朵的余婵。

　　余婵？

　　爬床？

　　不能吧？

　　余娆娆的脑海里出现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她……”一时之间，余娆娆竟不知道问什么，“余婵她……”

　　她知道余婵的野心，可，可，可是余婵还真能做出爬床的事情？

　　“一个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赵氏眯了眼，“她以为三皇子是那等变态的人？”

　　哦，没爬成功。

　　余娆娆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伸手端了杯茶水压压惊。

　　不过对于余婵来说的话，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很厉害了。

　　哪怕是付出自己的身子呢。

　　“三皇嫂消消气。”余娆娆好心劝导，“今日三皇嫂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我这个堂姐的事情？”

　　她又很快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三皇嫂可找错人了，之前因着刘氏犯事，我们余家已经分家了。”

　　也就是说，现在余婵做事，跟他们无关。

　　赵氏捏紧了椅子把手，别有用心地看了对面的小姑娘一眼，倒是渐渐缓下了情绪。

　　“无关？”赵氏勾起一抹笑意，“若是我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怕是余家的女子都不好出嫁了吧？”

　　之前她还想着提携余婵一把，可没想到她不领情，卷土重来还敢接近三皇子。

　　更让人气死的是，三皇子还护着了她，说是留作他用。

　　余娆娆啧了一声。

　　名声对余家来说重要吗？

　　当然重要！

　　但她更知道，名声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甚至风向一变，名声立刻就能转个弯儿。

　　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