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余娆娆去宫里的路上，看着马车前坐着的艾宣很是忧愁。

　　她一瞬不瞬地透过窗隙盯着艾宣的脸。

　　“艾宣……”余娆娆小声叫道，“你回头……”

　　青团跟汤圆说他长得过于俊美，不像个正经的小太监。

　　本来她没有这样想的，可这会儿也开始怀疑。

　　而且！

　　除了因为艾宣是煊哥哥的贴身太监之外，她还有一个理由从未跟别人提过。

　　那就是，她跟艾宣见面后，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所以这才是她极其信任艾宣的理由。

　　艾宣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直直地撞进小姑娘充满了真诚的眼神里。

　　“娘娘。”艾宣微微低了头，“何事？”

　　余娆娆往前移了一点点，小小的身子往前倾，抬手捂住嘴，“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当太监呀？”

　　艾宣愣住。

　　只听身后的小人儿又道，“是不是你家中穷的吃不起饭了？”

　　在宫里当太监跟当宫女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宫女送进宫，只要好好做事，年满二十五就能被放出宫去，可太监不一样。

　　太监的一辈子都是囚禁在深宫里面，老了只能等死。

　　艾宣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低头沉思。

　　他出声，“娘娘别说笑了，奴才不好看。”

　　说完，他转身重新坐好，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哎！”余娆娆被他的举动懵了一下，她眼中闪过茫然之色。

　　怎么感觉艾宣是不高兴了？

　　她说什么了？

　　余娆娆想着想着，脸色忽然僵住，她抬头握了小拳头，在自己的脑袋上懊恼地锤了锤。

　　没有人喜欢被提起自己的伤心事，艾宣当然也不例外。

　　就像她不愿意回忆前世发生的一切。

　　“艾宣，你……”余娆娆刚打算道歉，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艾宣掀开帘子，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伸手接她，“到宫门口了，娘娘下来吧。”

　　由于她要进宫的消息早已确定，于是这会儿有宫里的轿子停在了旁边。

　　一路上，余娆娆都没有再寻到机会与他说话。

　　直到她只身进了太和宫的殿门，后面的艾宣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他看着外面高高挂起的日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娆娆说艾宣好看……

　　艾宣有什么好看的……

　　艾宣哪有他好看……

　　纠结的少年穿着一身普通的太监衣服，冷着脸立在日光下，完全没有注意到来来往往的小宫女向他投来惊艳的目光。

　　路过的两个小宫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看那个太监，是刚来的吧？”

　　“该不会是什么富家公子沦落了吧，瞧那挺拔的身姿，就不像是会伺候人儿的主。”

　　“嘘……刚才是昨日冲喜的六皇子妃进去了，莫不是跟着她来的？”

　　“……”

　　与此同时，站在廊下的周公公也瞧见了那边的艾宣。

　　他想了想，主动上前客气两句。

　　“艾小公公如今去了皇子府，可还适应？”周公公笑着道。

　　艾宣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有些泛凉，周公公立刻就起了警惕之心，可还不等他再仔细看，就见面前的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给周公公问好。”艾宣的声音带着些尖细和沙哑，“一切尚好。”

　　周公公收回了目光，伸手在他的肩膀处拍了拍。

　　艾宣的身子豁然一僵。

　　他退后两步，对着周公公拱手，“奴才……”

　　“不必多想。”周公公冲他笑了起来，“杂家知道六皇子走的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头，又被带去了东厂，如今不喜与人接触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六皇子妃年纪小，如今六皇子又昏迷不醒，怕是府中乱的厉害啊。”

　　艾宣点了点头，作洗耳恭听状，“公公说的是。”

　　周公公看着他，“若是府里有什么短缺的，可尽管与杂家说一声。”

　　这便是抛出了橄榄枝。

　　艾宣露出了惊喜之色，他当场就要跪下，却被周公公一把扶了起来。

　　“皇上心里记挂着六皇子呢。”

　　周公公说完，转身离开。

　　他没注意的是，身后的小太监眼神一瞬间冰凉，带上了嘲弄之色。

　　艾宣嘴角勾起冷笑。

　　记挂？

　　这个词用的好啊！

　　用亲生儿子换了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当儿子的心胸开阔，为了秦国的安稳，能说服自己。

　　可深受重伤的儿子回来后，他不闻不问，连主动探望都无。

　　甚至唯一来的一次，还是被人窜弄着，带着怀疑来的。

　　这样的父皇，记挂？

　　呵！

　　不仅如此，他当质子去了雍国后，这个记挂他的父皇又是怎么做的？

　　他的母后住进了冷宫里。

　　他的外祖一家被贬至苦寒之地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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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娆娆这次跟明宣帝的会面也很简单。

　　说了两句客气话，又按着皇家媳妇的规矩教导了一番，给明宣帝敬了茶。

　　“回去吧。”明宣帝将茶盏放下。

　　他比昨日见面多了几分冷漠，此时更像是个威严的帝王。

　　跪在地上的余娆娆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几句。

　　果然啊。

　　帝王心，海底针。

　　不过她也不惧怕，小小的女娃脸上布满了真诚，“父皇，儿臣想去给母后敬茶。”

　　明宣帝皱起了眉头看她。

　　昨天晚上，他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就觉得这个小丫头给自己下了套。

　　这若是传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一向威武的明宣帝，竟然因着一个八岁小女娃的几句话，就对自己向来为傲的儿子产生了怀疑。

　　即便……那有可能是事实。

　　可他是秦国的帝王，万万人之上，怎能被一个小女娃左右了心思？

　　“父皇？”余娆娆见他不说话，软糯糯地又喊了声，“父皇，儿臣想给母后敬茶去。”

　　明宣帝眯起了眼，“如今老六还在躺着，你乱跑什么？”

　　“啊？”余娆娆呆愣了一下。

　　她小脸上满是不解，下一刻换成了惶然，趴伏在地上看起来像个小可怜虫。

　　“儿臣以为父皇疼煊哥哥，也疼儿臣呢。”小人儿抽泣了起来。

　　干打雷不下雨。

　　余娆娆用小手抹在自己的眼睛上，用手里的缝隙偷偷观察上面人的神态。

　　果然见明宣帝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无奈，“朕还有些折子要批，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