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娆娆说的毫不客气，三皇子顾烁的脸上险些有些挂不住。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父皇，“父皇，儿臣从无……”

　　从无这样的心思。

　　可他话说了一半，明宣帝就直接抬起了手，将他打断，“你先出去。”

　　“父皇……”顾烁愣了下。

　　余娆娆小脸气鼓鼓的，瞪着他，“父皇让你先出去！”

　　她这会儿表现的就是一个小孩子生气的模样，眼里都是愤愤然，顾烁一时还真不好跟她计较。

　　顾烁冲她眯了眼，露出凶光。

　　“父皇……”余娆娆立刻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她这个举动让顾烁心中怒意更急，可明宣帝就站在旁边，即便是他恨不得直接上手将人掐死，可也只能忍住。

　　顾烁点了头，冷脸朝着外面走去。

　　余娆娆看着他踏出了房门，又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看着就焉坏儿！”

　　倒是明宣帝有些微微沉了脸色，“朕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那是老六的皇兄，你也该喊他一声三哥。”

　　余娆娆将小脑袋一偏，不接这话。

　　对于眼前的皇帝来说，一个是顺心如意，刚刚立了功劳的长子，一个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废弃嫡子。

　　哪怕这个废弃嫡子没有做错什么，甚至用自己换回了明宣帝……

　　可是人心最易变，帝王也不例外。

　　早在煊哥哥被送去雍国当质子的那一日，在明宣帝的眼里，这个儿子就已经被放弃了。

　　如今他的回来，更像是提醒着这个中年帝王曾经的耻辱。

　　小姑娘倔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守在床帐边上，像是怕他会过来掀开床帐。

　　明宣帝定定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朕对不起他。”明宣帝说的轻声，“他回来后，朕都没有出宫看过他，朕，不是个好父亲。”

　　刚才还一派漠然的帝王，此时浑身像是笼罩在孤冷中，带了几分无助。

　　“父皇，煊哥哥回来，对三皇子是威胁。”余娆娆看着他，眼底透出了泪光，“您是他最敬佩的父皇，娆娆能不能求父皇……求父皇保护煊哥哥。”

　　此话说完，一老一少对上了目光。

　　明宣帝抬步上前，抬起手来，缓缓地落在小姑娘的脑袋上。

　　“父皇。”余娆娆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父皇答应儿臣好不好？”

　　她的眼泪吧嗒落下，又用力抿着嘴，硬是不出声。

　　明宣帝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终于开了口，“朕答应你。”

　　随后，他伸手将床幔掀开了一条缝，看向了里面安静躺着的儿子。

　　闭着眼的少年很是消瘦，面色苍白，他交叉放在腹部的手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袖子里面，看起来十分渗人。

　　时隔多年，余娆娆也是第一次见到顾煊的模样。

　　原本她以为自己不记得顾煊的样子，可当他的模样落入自己眼里的时候，脑海中立刻涌入了许多幼年的回忆。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一个小小少年，用力抱住了少年的大腿。

　　少年满眼喜悦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高高举起。

　　而她被逗得咯咯笑。

　　“煊哥哥长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余娆娆揪着一旁的床幔，小声道，“他好瘦好瘦啊。”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就忽然浮现了艾宣的形象。

　　艾宣也好瘦好瘦。

　　寻常的太监服穿在艾宣的身上，看起来有些肥大，艾宣的手上，也同样布满了许多的伤口……

　　送明宣帝离开的时候，三皇子顾烁回头看了后面的小丫头一眼。

　　他那眼神没了以往的温和，像是下一刻就杀人的恶徒。

　　可余娆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害怕。

　　她狠狠地瞪了回去！

　　反正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如今三皇子又处处为难，试图将顾煊拉下谷底，那她又何必藏着掖着？

　　既是斗，那就来吧。

　　到了府外的马车上，明宣帝被扶着上去。

　　顾烁跟着进去坐下，他有些不甘心，“父皇，您别听那小丫头胡说八道，儿臣也担忧六弟的现状。”

　　明宣帝看了他一眼，却是闭上了眼睛。

　　“那你说，你担心什么？”明宣帝的声音平静无波。

　　顾烁并不清楚自家父皇在屋里跟那小丫头聊了些什么，可既然问题抛出来了，他只能揣摩着回答。

　　“父皇有没有担心过，雍国使诈？”顾烁一脸的郑重。

　　他顿了顿，又出声。

　　“儿臣前段时间去赈灾，发现连梧州的百姓都听说六弟回来的事情了，父皇您不觉得此事传的有些太快了？”

　　“这若是雍国的阴谋，那咱们……”

　　话说到一半，明宣帝豁然睁开了眼睛，他手里转着的朝珠竟是一下子朝着对面的儿子摔了过去。

　　脆响过后，便是朝珠零散掉落在木板上的咚叮声。

　　顾烁被砸的懵了。

　　他的额前散下了一缕头发，头顶上的竖冠也歪了些，脸上则是被抽出了一道血红。

　　“滚下去。”明宣帝漠然出声。

　　“父……”顾烁下意识地想解释什么，可当他抬头对上自家父皇的眼神，想脱口而出的话就直接憋了进去。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眼前的明宣帝再次闭上了眼睛，周公公在外面伸手掀开了帘子，低声道，“三皇子，请。”

　　顾烁咬了咬牙，弯腰钻了出去。

　　他脚刚落地，马车就再次缓缓行了起来，后面站着的顾烁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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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娆娆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煊哥哥后，倒是放下了不少心。

　　今天晚上，她很有收获的。

　　在央求出了明宣帝那可怜的天家父子情后，还能准确地捅三皇子一刀。

　　她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艾宣。

　　“我看看你的手如何了。”余娆娆停下了步子。

　　艾宣将手往身后一藏，摇了摇头，“奴才的手不好看，不想污了娘娘的眼。”

　　他主动提起别的话题，“皇上没怪罪您吧？”

　　明宣帝来的太过于突然，他又没有什么准备，甚至连门都进不去，刚才一直揪着心。

　　“没有。”余娆娆忽然冲他灿然一笑，“父皇说以后他会保护煊哥哥，我告诉父皇，三皇子想害煊哥哥。”

　　虽说明宣帝也没直白地说信不信，可帝王多疑，怎么可能一点不入心。

　　再说了。

　　哪个皇帝都是一路踩着腥风血雨上的位，明宣帝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可为了上面的那个皇位，什么亲情都比不过权势的诱惑。

　　她小小年纪都明白这些，明宣帝肯定也懂。

　　就在艾宣勾起嘴角，想夸一夸面前的小姑娘时，他的袖子忽然被拉住。

　　小姑娘抓住他的手，猛地掀开了他的袖子，“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