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宸摇头，“不必，我还得去一趟小镇，你将房间打扫好，我稍后便回来。”
“这……白公子可否跟您一起过去？”
“他今日在林老将军那，怕是很晚才会回来，若他问起我，便说我去接一位故人。”
“是，公子路上小心。”
坐上马车，一路颠簸着往十里外的镇子而去，如今正是新年，四处都是张灯结彩，百姓们围成一团，看着新来的戏班子，脸上皆是笑意。
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倒是没让离宸有什么感想，直到目光触及到简陋台子上的女子时，袖下手指明显颤了一下。
虽说自幼就分开，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白莞莞。从前整日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笑起来像是枝头上最明艳的杜鹃花，让人恨不得放在掌心里好好疼爱。
可转眼七八年时光过去，白莞莞却穿着一身艳俗的衣裙，涂抹着厚厚的脂粉在简陋的高台上唱着戏曲，即便脸上仍在笑着，可那双眼却透露着疲累和空洞，就像是一个美艳的木偶，被人牵着线摆布，可怜又可叹。
“公子，可否要下去看看？好像很热闹。”
离宸回过神，看了眼车夫，“我自己下去便好，你在这等着我。”
“是。”
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离宸一身白衫，身后披着狐裘，发丝被束在一只玉冠内，整个人看起来贵气的让人不敢直视。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女子红着脸偷偷打量离宸，男子们则小心翼翼的往一侧退去，生怕挤到自己惹不起的人。
台上的曲子仍在继续唱着，白莞莞并没有发现站在人群最后的离宸，直到一曲结束，这才鞠躬退了下去。
负手站了片刻，离宸跟着走至高台后的院子，还没进去便被拦了下来，“公子，这地方可不是随便能进的，您还是去外面继续听曲子吧。”
离宸眉心微动，从袖口中取了一锭金子递了过去，“我要见一个人。”
那戏班子老板何时摸过金子，一时间眼睛都瞪得有些发直，“好说，好说，公子是要见谁？我这就去安排！”
“不必安排，我自己进去便好。”
“好好好，公子您请进。”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离宸毫无阻碍的进了内院，刚踏进去，便见白莞莞站在风口，对着一只铜镜在卸着头上劣质的玉钗。
似乎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白莞莞侧脸看了离宸一眼，先是愣了几秒，随即防备的往后退去，“你是什么人，这里都是女子，快些进去，否则，否则我要……”
“莞莞。”
这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让白莞莞手里的玉钗都掉在了地上，“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离宸上前两步，弯身将玉钗捡起放在了白莞莞手心，随即爱怜的轻抚着白莞莞一头青丝，“数年不见，连哥哥都不认识了么？”
“哥哥？”白莞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几乎瞬间就哭了出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哥哥已经跟娘亲他们死在了村庄里，我，我还回去看过，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离宸也不急着解释，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白莞莞，直到她哭累了，才伸手将人揽入了怀中，轻轻安抚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大概就是你我，莞莞，跟哥哥回去吧。”
白莞莞低着头，哽咽道：“我已经签了卖身契，怕是走不了，哥哥，你能来找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不求其他的。”
“无妨，卖身契我会替你拿回。”左不过也只是钱的事，费不了多少功夫。
带着白莞莞走至门口，方才收了金子的男人赶紧迎了上来，“公子，您这是要带白姑娘去哪儿？”
“回府，将她的卖身契给我。”
男人摸了摸下巴，眼里满是精光，“当然可以给公子，但白姑娘可是我们这戏班子的顶梁柱，若是走了，我这……”
话还未说完，男人怀里又多了一锭金子，赶紧将银子塞进了怀里，男人笑的恭维又讨好，“公子您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将卖身契拿来。”
白莞莞没想到离宸如今竟这般阔绰，连银子都能随手丢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哥哥，你如今……是考取到什么功名了么？还是遇到了贵人提携？”
“都不是，我如今只是个大夫。”
“大夫？”白莞莞闻言，抓着离宸的手指紧了紧，眼里满是心疼，“既是大夫，那哥哥赚银子也是不易，怎可轻易就将金子给了那人，我这卖身契顶多也就几十两银子就能买回了。”
“无妨，只要能带你走就好，银子都是身外之物。”
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性子清冷，白莞莞也没多说什么，直到将卖身契捏在手里坐上了马车，还仍觉得自己大梦未醒，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她居然离开了戏班子，恢复了自由身，不但如此，还见到了自己自幼失散的哥哥？
这种事，她简直连做梦都不敢想。
小心翼翼将卖身契收回怀里，白莞莞打量了离宸半晌，突然笑了一声，“哥哥，你这容貌还真是和小时候丝毫都不相像了，我几乎都没认出来你。”
“是么？我倒是没发觉。”
“是啊，你小时候总是跟着娘下地干活，所以很黑，身子也瘦弱，如今竟如此俊美，我这些年只在画册子上见过如你这般好看的人。”
对于自己这张脸，离宸并没有太多想法，“你这年受苦了，往后便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你。”
白莞莞叹息着低下头，“我四处漂泊数年，总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没想到还能有峰回路转的一天，哥哥，你现在住在何处？是否已经成亲了？”
“在京都城内，成亲了。”
成亲了？
白莞莞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是么？能让哥哥倾心的女子，一定很优秀吧。”
至少在她看来，世间也没几个女子能配得上离宸。
优秀么？
离宸思索了片刻，嘴角掀起了一抹弧度，“他性子顽劣，惹是生非，算不得优秀。”
白莞莞诧异的看了离宸一眼，“既如此，哥哥为何会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