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间内清扫的很是整洁，上官琼紧握着白幽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南慕君从一旁取出了一只瓷瓶，目光微闪，“这就是母蛊？”
南慕君并没有跟上官琼说话的兴趣，将瓷瓶里的蛊虫倒在了一只瓷碗里，随即在自己手臂上割开了一条伤口，片刻间，蛊虫就被鲜血给浸没了下去。
“趁现在，用银针刺死母蛊。”
上官琼应了声，执起碗边的银针，毫不迟疑的往蛊虫身上刺去，那虫子吃痛，不断挣扎着，片刻后竟爆裂了开来，腥臭味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唔。”
“咳。”
床榻上的白幽闷哼了一声，而南慕君脸色也瞬间惨白了下去。
慧贵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南慕君，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南慕君已经“噗”的吐出了几口鲜血。
“慕君，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南慕君抬眸看了慧贵妃一眼，缓缓露出一抹笑，“二十多年了，这是你头一次主动接近我，语意，我没什么遗憾了。”
“南慕君，你别说傻话，快告诉我，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生蛊生，死蛊死，凤凰涅槃便是如此，既然白幽转醒，那我应该替她一命，不过语意，我很开心，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慧贵妃连连摇着头，血水掺着泪水一同滚落到了嘴角，咸涩无比，“慕君，你为什么这么傻，你这辈子已经够苦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恨过你，怨过你，却从未怪过你。”南慕君用尽所有力气抓着慧贵妃的手，目光看向了桌上那只木盒，“你……打开那个木盒，里面是我一直想要送给你的东西。”
“好。”慧贵妃伸手拿过木盒，小心翼翼揭了开来，却发现里面静静放着两缕被红绳绑在一起的青丝，“这……”
“这是我从前趁着你睡着时，偷偷剪下的一缕发丝，语意，在南疆，结发便算是夫妻，这辈子都可恩爱不疑。我未能按照中原的规矩给你一场大婚，可你已经是我的妻了，原谅我的自私，语意，原谅我……”
听闻此言，慧贵妃已经泣不成声，“慕君……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
南慕君体内的蛊已经彻底发作，心脉不断被发狂的蛊虫啃噬着，贪恋的看了眼慧贵妃的面容，南慕君突然强撑着抬起手，将自己渗出的血液抹在了慧贵妃脸上的伤口上，随后狠狠咬在了自己的舌根上。
慧贵妃猛地瞪大了眼，“南慕君，你……”
鲜血自南慕君口中吐出，连带着那条断舌，再低头看去，南慕君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上官琼一直静坐在床边，心中百味陈杂。
他原以为母妃这辈子最爱的人是父皇，没想到居然是南慕君。有时候老天爷确实会捉弄人，但母后若不曾嫁给父皇，也许就没有他的存在，所以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评判母后和南慕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南慕君的尸身彻底冰冷了下去，慧贵妃才抹去泪痕站起来，“琼儿，帮母妃一个忙。”
“你要我帮他入土为安？”
“是，母妃知道，他伤了白幽，你心中怨恨他，可这是母妃欠他的。”
上官琼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答允了下来。
宅邸后的一片红梅树下，上官琼将最后一捧黄泥洒在坟上，拂去衣衫上的尘土，往慧贵妃身旁走去，“母妃，他的墓碑如何立？”
“不必立了，南慕君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一辈子的痛，既然死了，又何必用这个名字束缚着他。”
“嗯，母妃做决定就好，天色已经暗了，我该送您回皇宫了。”原本就是借着去寺庙内上香的借口出来的，却耽搁了这么久，若再不回去，父皇必然要起疑心了。
慧贵妃点头，眷恋的将身后别院细细打量了一圈，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意，“我这前半辈子，活的很是自在快活，可后半生却被拘束在了四四方方的皇宫里，整日与其他女子勾心斗角，盘算着如何稳固地位，夺得你父皇的宠爱。”
“琼儿，母妃许多时候都在问自己，若重来一次，当初是否会抛弃一切跟着南慕君远走高飞，可答案还是一样的，母妃无法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搭上数百条人命，我注定是要欠南慕君的。”
“我都明白，母妃不必自责，只是，你这脸……”
“放心吧，南慕君自幼养蛊，血便是世间最好的良药，方才他临终前将自己的血涂抹在了我的伤口上，不出七日，伤口便会彻底痊愈，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上官琼没想到南慕君至死也在为母妃着想，寡薄的唇抿了抿，哑声开口：“我回去后会暗中请人做一场法事，让他早日超度，我们回京都城吧。”
“好。”
将院子里收拾好，三人乘上马车，一路往皇宫方向而去，总算在天彻底暗下去前将慧贵妃送了回去。
转道回了皇子府，上官琼轻柔的将白幽安放在了床榻上，眼中尽是怜惜。
这一次若非他太过大意，白幽也不会受了这么多苦楚，还好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否则他定会杀了自己给白幽赔罪。
“殿下。”
门外突然传来兰儿的声音，上官琼拭去眼角雾气，“什么事。”
“回殿下，明日便是除夕夜了，其他的奴婢都准备好了，只是皇子妃从前跟奴婢提起过，说过年须得做些橘子灯，奴婢未曾见过，所以……”
上官琼淡淡一笑，“我会亲自做，你将橘子送到我房中来。”
“是。”
兰儿脚步极快，一会儿便将圆滚滚的橘子送到了上官琼房内，见白幽沉沉睡着，不敢多叨扰，迅速退了出去。
烛光摇曳，上官琼执起一只橘子，将上面割开，用匕首将里面的果肉取出，在四周挖了几个孔，一只栩栩如生的橘子灯便完成了一大半。
他依稀还记得，当初白幽因病去药谷时，也缠着自己做了这橘子灯，如今转眼已经又是一年，还好，白幽仍陪在他的身旁，如此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