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白幽往回走去，上官琼脚步故意放的极慢，白幽感受着风拂过愈发冷下去的身子，眼睛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合了起来。
这具身子，终于撑不住了。
“阿琼，你慢些走，我身上疼。”
“好，我慢些。”
“你明日可记得喊我吃午饭，我不喜欢早起，困。”
“嗯。”
“过年怎么能没有新衣裳呢，阿琼，你等我睡醒了，我给你挑一匹料子做衣衫，让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才是最好看的。”
“好，都听你的。”
“……阿琼。”
“……”
原本只有一盏茶时间的路程，上官琼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楚墨和楚砚早已经在屋内等候着，待上官琼满身霜雪出现在屋内时，楚墨看了眼上官琼的腿，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便再无反应。
他早该想到的，白幽医术如此出众，怎么可能医治不好三皇子的腿疾。
皇室里的纷争他也知道一些，但他只想悬壶济世，对这些丝毫没有插手的兴趣，所以今日不管三皇子的腿是否已经痊愈，都与他无关。
“公子，将夫人放下来吧。”
上官琼将身子冰凉的白幽平放在床上，“她……已经没气息了。”
“嗯，我知道，接下来我们两人需要为夫人施针，公子您是在一旁看着，还是出去等候？”
“我在外面等着。”他已经承受了一次白幽在自己怀里渐渐消失的痛楚，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他简直不敢去想象，若是楚砚没能救回白幽，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屋内一盏红烛燃着，前前后后换了三支，直到东方吐白，楚砚和楚墨才满脸疲惫之色的走了出来。
上官琼一夜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见两人出来，竟不敢开口去问结果。
楚墨一向是个实在人，笑着开口：“我一向是敬佩夫人的，不止是医术，更是她的性子。我想她早就预料到了我们医治会十分艰难，所以昨夜自己又服下了许多剧毒之物，药谷常说活人不医，实则就是以毒攻毒，但死后毒素到底渗入的慢些，许多人都熬不过这个过程便去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坚毅的女子，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楚砚生性淡漠，但听闻楚墨这番话，也附和了两句，“确实如此，此女子医术超群，若是师父在世，能认识白幽姑娘，想必会极为欢喜。”
上官琼愣愣站着，沉默许久，方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幽儿她……”
“公子放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命是保住了，但暂时估计不会醒来。药谷里风景甚好，公子不如小住些时日，我们也好给夫人好好调理一番身子。”
命，保住了？
撑了一夜的身子突然瘫软在了地上，上官琼忽笑忽落泪，这副模样看的楚墨颇为感叹。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想到三皇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而这白幽姑娘更是女中英杰，这两人能在一起，也算是天意。
“我扶公子去一旁歇息会儿吧，待您醒了，正好照料夫人。”
“多谢。”
上官琼一夜未眠，悬在心口的石头也终于落下，沾到床便睡了过去。
楚墨寻了只鸽子炖汤给上官琼补补身子，楚砚坐在一旁研药，淡声开口：“你在朝堂里可还好？”
“都好，劳烦师兄挂念，只是我到底是不孝，师父去了都没能来看上一眼，想来师父应当是恼我的。”
“师父去世前确实问了好几遍你在何处，你知道的，咱们药谷里的规矩，凡是从药谷出去的一则不可涉及朝堂纷争，二则不可为钱财忘却本心。我没敢告诉师父你去宫里做了御医，师父还是想你的。”
楚墨抹了把眼泪，“师兄，我当初学医的本心就是悬壶济世，这一点从未变过，虽然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世俗之人，但本心是不会忘记的。至于朝堂纷争，师兄您知道，我一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所以不会破戒。”
“那就好。”楚砚将抓好的药放入罐子里熬煮，不再多言。
楚墨看了眼空荡荡的药谷，疑惑道：“往年药谷里都有不少弟子，或者小童，你怎么一个都没留，他们都去哪儿了？”
“师父死了，他们跟你一样，想去外面闯闯，我一向喜欢清静，所以将他们都放出去了。”
“那怎么行，师兄你从小就不擅打理，衣物被褥都是我给你洗，现在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照料自己。”
楚砚握着药草的手顿了顿，随即淡笑，“师弟幼时倒是说过，你极为喜欢这处药谷，等以后师父不在了，就将药谷继续维持着，不让它荒废。”
楚墨倒是没想到楚砚还记得这些，赫然一笑，“幼时确实是这么想过，但现在去外面走了一遭，倒是不太甘心继续待在这里了。”
“出去看看也好，人总归是要长大的，汤好了，你去给那位公子送去吧。”
“好。”
楚墨端着鸽子汤走了出去，楚砚仍继续挑着药草，眉宇间若有若无的浮现出些许寂寥。
你虽然忘了，我却记得真切，既然你这么喜欢药谷，若是连我也离开了，谁还来守着这里。
罢了。
……
楚墨将汤送到屋内时，却发现上官琼已经坐在了白幽床畔，看白幽的脸色似乎比前些天有些缓和，说明这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起效了。
“公子，这是鸽子汤，药谷里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吃，您先将就着吧。”
“楚墨，多谢了。”
“公子无须客气，夫人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愈合，但大多数还是需要继续上药的，之前那瓷瓶我给了您一些，您一会儿给夫人重新换一次，我先下去了。”
“好。”
房门被关起，上官琼端起桌上的汤一饮而尽，感觉到身子暖和了些，将手给搓热，这才为白幽解开了衣衫。
白幽到底还年轻，所以皮肉长得很快，只是半月左右，许多已经可以看到淡粉色的疤痕。
明明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凝脂般的皮肤却被这些疤痕毁了个彻底，上官琼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取出药瓶为白幽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