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疼,皇子妃……太疼了,你让我去吧……我求你了……”
那士兵腰间一大块肉都被割了开来,几乎能看到里面的脏器和骨头,也不知敌军到底在武器上涂抹了什么毒,这血竟怎么也止不住,且皮肉腐烂的如此之快。
白幽赤红着眼,身为医者,她绝对做不到让病人痛苦的死在自己眼前,可营地里根本没有可以救这个男人性命的药,即便暂时保住了他,也不过是多痛一时,活生生的被折磨而死。
“对不起,对不起。”掩着脸,白幽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战场无情,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真的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万分。
“不怪……你,皇子妃,替我将璎珞……还给娘子,告诉她……来世……来世……”
话还未说完,那士兵高举着的手已经重重落了下去,唯独一双眼睁的老大,到死也未能瞑目。
白幽紧咬下唇,将璎珞死死攥在手心中,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皇子妃,您也别太难过了,这是我们的命。”
“是啊皇子妃,这不是您的错,您已经尽力了。”
“……”
三三两两的劝慰声在人群中响起,白幽无比愧疚的看了眼众人,“营地里药草已经不够了,就算即刻派人从京都城内将新的药草送来,至少还需七日。这七日内,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医治,答应我,一定要撑住!”
士兵们已经痛的睁眼都有些困难,听闻白幽这话,却觉得身子都多了几分力气。
白幽明明贵为皇子妃,却为了他们如此劳心劳力,能为这样的人效命,他们这辈子哪怕是埋骨黄沙又有何可惧。
“是,我们定会为了佑乾好好活着,请皇子妃放心!”
中气十足的声音,惹得秋雁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皇子妃,您已经两夜不曾合眼了,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白幽疲惫不堪的应了声,任由秋雁将自己搀扶回了营帐。
许是担心白幽劳累过度会被冻出伤寒来,王将军特地吩咐人送了两个炭盆到主账,白幽刚踏进去便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展了开来。
床榻上上官琼正半倚半靠的坐着,白玉般的面容上同样满是疲累,手臂和胸口上都缠着白布,隐隐已经渗出了不少血迹。
放轻脚步走至床畔,白幽伸手抚着上官琼的脸,心疼的唤了一声,“阿琼。”
上官琼本就睡的浅,细长的羽睫颤了颤,掀开眼帘,眼中满是血丝,“幽儿,我在。”
白幽抽泣了两声,轻轻拥住了上官琼腰身,“你很累了,歇会儿吧。”
“我还好。”上官琼声音极其沙哑,想要抬手回拥住白幽,却因扯到了伤口忍不住拧起了眉,“幽儿,此战算不上是大胜,不过是两败俱伤,待休养一段时日,恐怕还要打上一场。”
“阿琼,我突然好害怕,我刚刚亲眼看到一个士兵死在了我眼前,他还将自己妻子赠给他的璎珞放在了我的手中,我看他那模样,成亲最多不过三载,可怜了那女子,竟就这失去了夫君,我……”
“好了,好了,我在这里,别怕。”轻柔的在白幽眉心落下一吻,上官琼眼中尽是宠溺,“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所以我绝不会情意弄丢,战场之上,生死是常事,再选择来边境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整个佑乾王朝。”
“我明白,只是我这些年一直在京都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有些感叹罢了。”
之前在左相府,她手上也不是没沾染过血腥,那些阴谋和算计更是不计其数,可到了这里,拼的却是兵力和血性,就算熟读的兵法再多,真刀真枪打起来,根本就用不到。
“若早料到会是这样,我定不会让你跟来受苦,幽儿,我听王将军说,边境药草已经不够了,是么?”
“嗯,最多还能维持三日,阿琼,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回京都城了,孤儿院里教出了这么多药童,医馆里也有不少大夫,若将他们召集起来,一同来边境,受伤的将士定能被救回大半。”
“是啊,真正死在战场上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则是受了重伤被带回军营里等死。”
两军交战时,不少将士被刺伤后便直接倒下,根本不能再起身应战,而过后的清理战场,这群人定是要被带回来的,可征战之地大多都是药草稀缺,真正能被救回来的都是些受伤极轻的人,那些好不容易回来的士兵,只能眼看着自己伤口溃烂感染,痛苦的死去。
身为将军,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医馆那群人真的能赶来,带足药草,哪怕他们还剩下几万人,也一样能打赢这一仗,早日平定边境。
“放心吧,我让离宸也一起跟着来了,现在有不少大夫都对离宸的医术敬仰不已,定会选择跟着一起过来。”
“那就好,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忙里偷闲,稍稍补上一觉,等醒来又是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
“嗯,睡吧。”
合衣而眠,两人皆享受着难得的闲暇,这一觉睡了三四个时辰,醒来时还是凌晨,天色蒙蒙一片。
白幽洗漱了一番,穿上厚重的衣衫,与上官琼一同去了王将军营帐。
或许是多年征兵打仗的缘故,王将军已经习惯了这个时辰醒来,所以白幽与上官琼到时,王将军已经在翻看着一本军书。
“殿下,皇子妃,快些坐吧。”
白幽应了声,替王将军检查了一番伤口,见没有任何感染的情况出现,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去,“王将军,今夜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么?”
“一切都好,就是伤口有些发痒,像虫子在爬一样。”
“发痒是正常的,记得莫要用手去抓挠,否则很容易让伤口再次破损。”
“皇子妃,您就放心吧,这也不是我头一次受伤了,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