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琼燃上炭盆，白幽倚靠在床边，手指把玩着王秋月当日赠给她的玉镯。
“外面风大，你身子不宜吹风，我关上吧。”
“没事，屋子里闷得很，开着吧。”
“好。”
上官琼走至床边将白幽拥入怀中，原本以为白幽醒后会有说不完的话，此刻却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阿琼，院子里是什么花，香的很。”
上官琼借着月色往外看了眼，轻笑道：“是腊梅。”
“真是好闻。”
“你若是喜欢，咱们回去也栽几棵，这树长得快，顶多明年便能开花了。”
明年么？
白幽往上官琼怀里靠了些，“阿琼，你生我气么？”
上官琼拥着白幽的手紧了紧，“当日在醉月楼里看到你时，我气的恨不得杀了你，可如今，我却只恨自己没用，竟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
“阿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
“其实，当日.你与属下说话时，我是醒着的，我也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上官琼身子一僵，嗓子里也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白幽叹了口气，继续道：“阿琼，当日我在梅林里问你，若是有一日我算计了你，你会如何，你没有回答，可若是换做我，我会不惜一切成全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幽儿。”
“自我回了京都，你一直护着我，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实意，但我们活的都未免有些不由自主，这些恩情，我总是要还你的。”
上官琼将脸埋在白幽发间，灼热的泪水滴落在她脖颈，惹得白幽一阵失笑，“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么？我不怪你，当日.你说的这番话，也不过是给我个选择，去与不去都是我自己选的，都是你情我愿。”
“我当日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想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幽儿，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真的没想到。”
他知道白幽的心意，可白幽毕竟只是个闺阁女子，他原以为白幽会乖乖在客栈内等着他回来，可……
“阿琼，我喜欢院子里的腊梅花，明日.你给我摘下几朵放入香囊里，我要随身佩戴着。”
“好。”
“先前镇子上的梅花糕也好吃的紧，下次你再给我买些吧，多买些。”
“好。”
“阿琼……阿琼，我有些累，要先睡会儿，明日记得叫我。”
“好。”
屋内安静的只剩炭火燃烧的声音，上官琼僵着身子在床边坐了一夜，看了白幽一夜，生怕一眨眼她便没了气息。
白幽第二日到底还是没能醒，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三日下午。
马车已经离开京都城百里之外，上官琼寻了处客栈给白幽喂了些羹汤，又为她捏了捏发麻的身子，这才继续启程。
这些天白幽总是昏昏沉沉，有时醒着，有时半梦半醒，大多数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只知外面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皮肤下血液流淌的速度也愈发缓慢。
“幽儿，你之前不是说喜欢院子里的腊梅，我给你放到香囊内了，你闻闻。”
白幽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手执起香囊，放在鼻翼旁嗅了嗅，惨白的脸也红润了些，“时日久了，花也就枯了，似乎没原先那么香了。”
“无妨，别处也有腊梅盛开的地方，回头我给你再弄些新鲜的放进去。”
白幽笑了笑，“阿琼，天似乎暖和起来了，花要谢了。”
上官琼紧拥着白幽，急道：“不会，幽儿，不会谢的，冬日才过去了一半而已，还有许久的日子能看到花。”
“阿琼，我又有些犯困了，要先睡会儿，这一次我不知道要睡多久，你记得要每日喊我啊。”
“好，我喊你，睡吧。”
合上眼，白幽眼角似乎溢出了两行清泪，滴落在金丝勾勒的绸缎衣衫上，再无痕迹。
马车仍在颠簸着，这一路拜访了数位名医，皆是无从下手，白幽身子一日日瘦下去，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楚墨看的心急不已，一咬牙，索性带着白幽与上官琼去了药谷。
药谷里历代都有个规矩，凡是出了药谷在江湖历练的弟子，皆不可再回去，如今在药谷里的都是隐世的医者，楚墨也不知这一趟回去师父愿不愿再见他。
许是天意，楚墨刚到没多久，便听到师父已经去世几年的消息。
上官琼心中最后些许希望也彻底消散，楚墨去师父坟前叩拜了一番，询问如今是谁继承了药谷，却得知是自己同门师兄楚砚。
当年药圣手下有两名得意弟子，一个是楚墨，另一个就是师兄楚砚。
楚砚生性淡漠，不喜世事叨扰，可唯独对自己的师弟颇为关怀，楚墨欣喜不已，连忙带着上官琼与白幽去了药堂。
别院内，楚砚为白幽把脉了一番，清寒的面容上也多了几许疑虑，“噬心散，这女子竟敢用此物涂抹在皮肤上。”
“先生，可有法子医治？”
楚砚瞥了眼有些憔悴的上官琼，“我不能给你承若什么，医治到哪一步需看她自己的命数，既然是师弟所求，我会尽全力为她医治。”
上官琼狂喜不已，“多谢先生，此恩情在下没齿不忘！”
“不必，这姑娘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我药谷一向是活人不医，生人不救，既然要放手一搏，那便等她彻底咽了气，我再想法子以药护住心脉，也省的她再受罪。”
上官琼瞳孔一颤，“可，可若是……”
“生死有命，我说过，能不能活是要看命数的，她若是能熬过这一次，往后身子百毒不侵，若是熬不过，只能化作一缕幽魂，投胎去了。”
楚墨看了眼上官琼，安抚道：“师兄医术是谷里最好的，丝毫不逊色于师父，您放心。”
已经到了这一步，上官琼也再无任何法子，“好，那有劳先生了。”
“嗯，我们先去拟方子，她怕是熬不过今夜了，有什么话你们都说完，省的以后留什么遗憾。”
“好。”
楚砚与楚墨离去，上官琼走出屋内，院子里两颗梅花树开的正好，抬手摘下开的最艳的几朵放入香囊，转身走回白幽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