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李伊人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词，就是这四个字。

　　千金堂的事情还没查出来，奚姨娘就率先出手了，毫无征兆，而且一击致命。

　　姨娘小产，可不是一件小事。

　　李齐的子嗣不算很多，儿子就更是只有两个，还都是万姨娘所出的。奚姨娘如今是李齐的爱妾，她若有了身孕，那个孩子肯定是比万姨娘的三个孩子加起来还要金贵的。

　　然而奚姨娘将此事隐瞒不发，等到万姨娘出手了才捅出去，这一回她下手快准狠，以李齐对奚姨娘的情意，万姨娘这回怕是万劫不复了。

　　李伊人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奚姨娘的算盘——她已经容不下万姨娘了。

　　宁可用肚子里的孩子来换得万姨娘从此在后院中再无立足之地。

　　反正奚姨娘还很年轻，想要孩子，还有的是机会。

　　只是若等万姨娘身体好转，重振旗鼓，就会成为威胁，所以奚姨娘选择了这个时候动手。

　　心机不可谓不深。

　　只不过，李伊人仍有疑虑。

　　“万姨娘为什么会主动去找奚姨娘？”李伊人问珠玉道，“她院子的动向应该都有人前来汇报才对，为什么这次事前却一点风声都没有？”

　　珠玉也有点紧张道，“会不会是万姨娘发现咱们跟她院子里的人有联系，所以起了戒心？”

　　李伊人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摇摇头道，“万姨娘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养好那么一点，大夫也说了她未必能痊愈，就算痊愈了也要留下病根。她应该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处理自己院子里的事情，而彩云又欠我一个人情，就算知道我想要掌握她院子里的情况，也不会干涉得太过。”

　　毕竟从某种层面上看，万姨娘还有需要李伊人的地方，她的病情要是反复了，还需要李伊人的名帖才能请来令狐太医。

　　“更何况，李妙人现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不至于到万姨娘的跟前挑拨，就算她还是那么不长记性，万姨娘也不会听她的。”李伊人轻叹了口气，“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行。”

　　“可是，小姐……”此时奚姨娘的院子一定很乱，而李齐又处于盛怒之中，要是这个时候过去，小姐也会讨不了好的！

　　珠玉为李伊人捏了一把汗，“小姐，要不让奴婢过去看看吧，若是珠兰摘得出来，奴婢一定会竭力帮她的。”

　　“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珠兰毕竟是我叫她过去的，还是我亲自走一趟，以免旁人在父亲面前说什么，更不好解释了。”李伊人道。

　　她并不完全是为了珠兰，确实也有那样的考量，时间拖得越久，对她就越是不利。

　　奚姨娘打定主意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没想过要让李伊人独善其身的。

　　李伊人拉拢万姨娘与奚姨娘打擂台，奚姨娘或许早就察觉，之前按兵不动，不过是等待时机罢了，她未必不是没想过要从李伊人手中夺取权力的。

　　何况，有之前万姨娘盛宠时的例子在，奚姨娘若是对管家大权有野心的话，这一步确实是个不错的一箭双雕的计划。

　　李伊人发现，她还是有点小看奚姨娘了。

　　这个女人，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对别人就更不用说。

　　她从头到尾没有在明面上和奚姨娘别苗头，奚姨娘该下手的时候还是不手软。

　　李伊人慢慢笑了起来。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小姐？”珠玉看了李伊人一眼，总觉得自家小姐似乎不太对劲。

　　“嗯？”李伊人心情看起来居然还不坏，甚至对珠玉笑眯眯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奚姨娘的院子吧。”

　　“嗯、嗯……”珠玉连忙帮李伊人打理好裙摆，就扶着她往奚姨娘的院子走去。

　　雨莺在半路上等着她们，见到李伊人来的时候，又小声在她耳边道，“小姐，老爷发话了，谁来求情都不行，他连珠兰也要打的。不过如今老爷现在正亲自对万姨娘动手，他把……把万姨娘关起来打，但是外头的人都能听见姨娘的惨叫声。”

　　虽然武艺高强，可是面对李齐的残暴行为，雨莺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顿了顿，雨莺又说，“二小姐也来了，不过没见到老爷的面儿，正跪在外面求情呢……”

　　“奚姨娘呢？”李伊人问。

　　“姨娘小产，在房间里休息，老爷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姨娘。”雨莺回答，“大夫还没来。”

　　“哦？”过了这么久，大夫怎么还没来？

　　李伊人觉得这其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是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只能加快脚步，“珠兰在哪里？是被关起来了，还是跪在外面？”

　　“跪在外面，老爷说任何人都不会放过，院子里还跪着彩云、彩霞几人……”雨莺说。

　　事态确实有些严重。

　　李伊人进入院子，就听见了万姨娘的惨叫声，确实如雨莺所说，叫得很凄惨，而且嗓子越来越嘶哑，听着就没多少气息了。

　　李伊人走向那个小房间，绕过跪在门口的李妙人，对门口的两个小厮说，“我要进去。”

　　“老爷吩咐过，谁都不许进去！”小厮长得十分高大，挡在门前一下子就堵住了大半个门。

　　“父亲。”李伊人的声音不大，却已经能够让里面的人听见了，“您这个月已经五次没有上衙了，外面的人都在传，您是因为一个美貌的姨娘才如此荒废公务，甚至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如今您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还要亲手再害死几条人命吗？”

　　“你闭嘴！”里面传来李齐气喘吁吁却又暴/虐的声音，“李伊人，你每次都要来坏我的好事！我今日就先把你打死了！”

　　没过多久，大门打开，看见面如恶鬼，双目通红的李齐，李伊人微微一愣。

　　而李妙人则是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小心地避开视线。

　　李齐手上还握着带血的木棍，而他身后的万姨娘已经没了声音，屋子里传出浓重的血腥味。

　　“我就先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木棍眼看着就要朝李伊人的头顶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