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麻衣的女子听见这话，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凤媚的床沿才稳住了身形，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她双眼无神看着沐芷，紧紧地抓着沐芷的肩膀，刚刚张开嘴，她还没说话，就听她身后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粗布麻衣的女子一把松开沐芷的肩膀，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扶起要起身的凤媚，紧张道：“长公主，您身子还虚弱得很，有什么我帮您问便是。”

　　凤媚摇了摇头，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张了张，指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沙哑道：“洛儿，你让开，我要听她再说一遍！我刚才一定是听错了！”

　　洛儿？难道这就是那个利用长公主勾引皇上的洛美人？难怪她同自己一样，称端妃为长公主！

　　认出了这个女子的身份，沐芷眨了眨眼，难道司衣女官同她说的，是别人乱传的谣言？

　　洛美人无奈，只得移开身子，一把将沐芷拉到凤媚床前，顺了顺凤媚的后背，安抚着凤媚的气息，“长公主，奇国灭亡的事，早就发生了，您就算再听一遍，又有什么用呢？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养好身子！”

　　沐芷之前一直被洛美人挡住，如今大大方方地站在凤媚面前，看着凤媚没有焦距的双眼，有些心疼，却还是不得不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凤媚猛地咳了起来，洛美人连忙拿出一张秀帕来，凤媚接过秀帕，捂着嘴激烈地咳了起来。她刚刚抬起头来，就听洛美人惊呼道：“长公主，您……您咳血了！”

　　沐芷也吃惊地盯着凤媚手上拿着的秀帕，上面嫣红的血渍散在洁白的秀帕上，显得触目惊心。沐芷从刚才的小瓶子里再次拿出一颗药丸来，“长公主，请服下这颗药丸，它能暂时缓解您的痛苦，压抑住您的病情。”

　　这个药，是当初她受伤时，陆还君送给她的。因为她老是受伤，陆还君将这个药送给她的时候，还同她开玩笑，说这个叫什么“十全大补丸”，就算没受伤也可以吃着玩，强身健体，滋养身心。

　　凤媚听着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她疑惑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沐芷看了半晌，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来，慢慢抚摸上沐芷的脸庞，反复地摸了又摸，才敢问道：“你是……你是阿芷？是不是？你是不是阿芷！”

　　沐芷吞了吞口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听着这个熟悉的称呼，许多往事扑面而来，她抑制住心里泛酸的感觉，压抑住那些美好的回忆，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奴婢是九公主府里的沐芷，以前同您见过几次，如今在皇后娘娘的未央宫里当差。”

　　凤媚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紧紧地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来，睁开眼仔细地打量着沐芷，手颤抖地抚摸上沐芷额头的疤痕，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没事，没事的阿芷！只要你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阿芷……阿芷！”

　　凤媚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沐芷的名字，听得沐芷心都软了。她时隔多年再见长公主，就像见到了亲密的家人一样，连往日镇定的她，如今也慌乱得不知说什么好。

　　洛美人一脸疑惑地看着红着眼眶的两人，在她的印象里，长公主高贵冷艳，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今日怎会……

　　看来，还是奇国被灭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如今冷不丁地再看见奇国人，还是她最喜欢的侄女府里的婢女，心里的思乡之情溢于言表，才会对一个仅仅是婢女的宫女这般热情。

　　相对于凤媚与沐芷，洛美人冷静了许多，她站在沐芷身后，见凤媚已经停止了哭泣，这才询问道：“既然你说你是九公主府里的，为何又去了未央宫当差？看你这衣服的样式，好像还是未央宫的一等宫女！”

　　沐芷一边擦着凤媚眼角的泪水，一边不在意道：“我是谁，与我现在在做什么，有很大的关系吗？”

　　“你……”洛美人被沐芷这语气气住，手刚刚扬起，就被凤媚呵斥住，“洛儿，住手！”

　　“长公主！”洛美人跺了跺脚，指着沐芷道：“您难道就没瞧出来？这婢女贪生怕死，贪慕虚荣，不择手段，连未央宫都敢进！她都忘了奇国是怎样被灭的了，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

　　“我只要她活着就好！”凤媚也提高了声音，有些动了怒，“阿芷能活着，就是我最高兴的事！至于她是怎样的人，我心知肚明，我也不允许你这样骂她！”

　　洛美人许久没有被凤媚这样呵斥，她记得没错的话，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她第一次进落蕊宫，将欺负凤媚的几个废妃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在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凤媚出来，看见一身戾气的她，这才提高了声音呵斥她。

　　洛美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凤媚认出这个宫女后，神情就有些不正常，她仔细地打量着沐芷，想不明白凤媚为何这般护着沐芷，却还是点了点头，顺从道：“我知道了。”

　　“奴婢进……”

　　“你说什么！”凤媚再次提高了声音，怒视着沐芷。

　　沐芷无奈地叹了口气，改了称谓，“我进落蕊宫，是寻了理由的，如今时间已过了许久，我也该回去了。等我寻到机会，会再次来看您的。”

　　凤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你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阿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落蕊宫不是轻易能进的，你不来探望我也没有关系。”

　　沐芷又与凤媚说了几句，最后依依不舍地离了落蕊宫。走出落蕊宫后，沐芷揉了揉脸，换了副神情，这才继续往未央宫走去。

　　半路上，她就遇到了被皇后匆匆召进宫的太子妃陆倾城。陆倾城带着面纱，悠然地往未央宫而去，背影中，全是陆家都有的傲气与尊贵。

　　都说如今天下的女人，最尊贵的便是陆家人。太后是陆家人，皇后是陆家人，连太子妃都是陆家人，这阵势，难怪连一向不管朝廷内斗的皇上都警惕了起来。

　　只可惜，也警惕得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