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客中也有那么一位范家公子，曾还说过纳我进门为妾。我倒是信他的，不过是纳一个妾。但我不愿意，与其在他府上与上百姬妾争风吃醋，倒不如在楼里当个清倌人来得自在，左不过还有个两年才到接客的时候呢，随行随过呗。”

　　鸢儿说着，竟有那么一丝惬意。

　　戚然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突然眼神一定，直直地看着东街右侧的那条小巷子。

　　这里离着百花楼已经不远了，来往的也多半是娇俏的姑娘，但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人的身影，怎么那么像被流放北疆的小福子？

　　戚然疑心自己看错了。

　　她跟鸢儿打了声招呼，就连忙追了上去。

　　她跑得快，鸢儿也没能追上她。

　　待戚然追到巷子处，转过小巷，看见的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小福子还未及笄，虽混迹于百花楼这等风尘之地，却梳着平常女孩的双丫髻，这种发髻在青楼里并不多见，刚刚那个背影也同样梳着双丫髻，身形与小福子也有八分相似。

　　戚然惊疑不定楞在原地，心中骇然一片。

　　鸢儿小跑着追上来，扶着她的肩膀，喘着气嗔怒道：“你跑这么快作甚？难不成是瞧见你相好的了？我的娘唉，追得我累死了！”

　　戚然抿了抿嘴，压下了心中的震惊，摇了摇头。

　　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别说的好。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算了，约莫是看错了，我们回去吧。”

　　鸢儿翻了她一个白眼，拉着戚然边往百花楼走，边数落。

　　刚刚那人像极了小福子，而且看方向，是去柳夫人院子的方向。

　　世间难道真有这般相似的人，又正巧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巧合？

　　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戚然总是坐立不安。

　　她终是谁也没说，在回了百花楼后，偷摸的自己一个人从百花楼后院出去，小跑着回到了柳夫人院落，躲进了旁边无人的院子旁。

　　“娘，你别担心我了，我要跟着贵人去京城呢。那贵人说可以将你也带上的，去了那边，咱就好过了。”

　　是小福子的声音！

　　那个人果真是小福子！

　　柳夫人微弱的声音响起，低声的问着：“那贵人为何要救你？可是想叫你与他作妾，那可如何是好呢？”

　　“娘，若真能给那贵人作妾，是我的福分……”小福子如此说道。

　　柳夫人又是低声呜咽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小福子，没有给她一个好的出身。

　　再之后说了什么，戚然听不清了。

　　她保持着冷静的回了百花楼，将自己反锁到房间，才坐在床边思考了起来。

　　小福子没有流放，她被一个贵人救了。

　　贵人为什么要救小福子？她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所生，近期唯一卷入的漩涡就是给她下药这一事。而有瓜葛的可以救她的贵人，除了她，便只有两个人，迟谦和三皇子。

　　而三皇子的可能性不超两成。

　　戚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鸢儿说的话，她半信半疑，打算今日迟谦来时跟他道个歉，现在共克时艰，不必闹得那么生冷。

　　可现在，瞧她发现了什么。

　　小福子是险些害了自己的人，没有要她真的死已经是自己的仁慈，迟谦却将她救了，不仅救了还要带小福子回京城。

　　戚然眼神有些茫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知道这件事后，她应该愤怒的，应该去想着怎么……怎么用这事给自己的事筹谋。

　　可在心思骤然明彻后，她怎么有点难过呢？

　　迟谦是什么样的人，她明明一直都知道的，一直记着的，说什么冒着风险来救自己，结果他们原来本就认识，怕只是做戏给自己看。

　　她却傻得天真的心软了，还为自己也许误会了他而感到愧疚。

　　也是，她早就发现小福子看迟谦的眼神不对劲，却忽略了这个重点，这么说来倒是她自个的问题了。

　　戚然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深呼了一口气，出了房间又去了一趟柳夫人的院落。

　　——

　　待再次回到百花楼时，戚然脸上的笑容便没下去过。

　　“哎呦，姑娘呀，你去哪儿了？迟大人找了你半天了。”妈妈见到她，大呼小叫道。

　　戚然漫不经心的说道：“来就来了，等着呗，我难不成就只能待屋里头？再说，他来干什么？”

　　妈妈堆着满脸的笑，向戚然抛了个媚眼，“这妈妈就不清楚了，姑娘还是自己去问迟大人吧。”

　　戚然保持着这副漫不经心嘴角带笑的模样进了房间，迎面瞧见迟谦满目深情险些没忍住呕出来。

　　她垂眸片刻，再看向迟谦的时候，脸色冷了下来。

　　无论是进屋子时那诡异渗人的笑，还是现在这满眼冰渣子的神情，都让聪明如迟谦也摸不着头脑。

　　“迟大人果然不是我能比的，昨日那样子生气，今天又能来作这情深款款的模样。”戚然嘲讽道：“今儿迟大人又要上演个什么戏码？”

　　迟谦默了默。

　　他夫人今日怕不是吃了火药？怎的这么大火气，好脸色都难见？

　　“然然，你又何必这般与我说话。”迟谦抿了抿嘴，“罢了，今日前来，我要问你个事情。那个册子，你手上是否有拓本？”

　　迟谦的来意，原来是为了那本记载了泉州官员贪污受贿证据的册子。

　　“什么册子，迟大人这话说的我不明白。”

　　戚然垂眸，微微勾起了一边嘴角，话语间带着调弄。

　　迟谦能这么问，就肯定是知道了。

　　但是这册子她确实有，但凭什么给他？

　　拓本，戚然是当然有的。

　　风娘和阿顺带走的是原本，为防万一，她留了一份手抄本，闲来无事时便会翻看那本册子。

　　上面记载的人名和罪状罄竹难书，但慢慢的，她却发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册子上记载的人名大多都是泉州本地的地方官，还有一部分与他们勾结的商人，但戚然翻到最后，却发现有个人的名字格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