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雾蓁定定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子，也跟着行了个礼：“昌德公主安。”

　　夜风静静，扬起亭周绣帘。

　　视线交汇，萧雅姗率先败下阵来，无奈道：“怎么？才小半年不见就不认出来我了？小蓁蓁~”

　　被她逗得破了功，柳雾蓁玩笑似的拍了一下萧雅姗的肩，遂拉着人坐下。

　　“我还道如今的昌德公主是怎样的淡漠孤傲、高不可攀，结果还是这样的性子。”

　　萧雅姗摆了摆手说：“那是在旁人面前的样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看到没，这些戒指，西山那边刚采出来的宝石制成的，成色极好，有价无市！”

　　说着炫耀似的伸出手，十根纤指上戴着五、六枚不同形式的宝石戒指，腕上也是有好几条星星点点的手链，奢侈异常。

　　柳雾蓁拈帕低笑，萧雅姗从及笄后就极爱收集夸张华丽的珠宝首饰。

　　外人只道公主高贵又有数不尽的钱财，自然眼高于顶，却不知她是小时候在莲华寺苦怕了，后来有了机会，便一心趴在经商之道上，如今只恨不能过得再奢侈无度一些。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在莲华寺见到这位公主时，浑身的脏兮兮的，跑过来抢她要进献给神明的果子，还大言不惭道：“神渡世人，定不会与我这般计较！”

　　转眼过去，那个满脸鼻涕泡的小孩已经变成大邺最有钱的公主，还得先帝亲自赐号“昌德”，不可谓是尊贵！

　　萧雅姗继续欣赏着手上璀璨宝石戒指，开口问：“那个金招炀用得可还顺手？知道你多疑，这个人我可是花了很多时间，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

　　“嗯，还不错。”

　　“没了？”

　　“也还算忠心。”

　　萧雅姗瘪嘴，又问：

　　“那我那个便宜哥哥待你如何？虽然你我相熟之事暂时不能让他人知晓，但若他对你不好，我也可以去旁敲侧击一番。好歹征了我那么多税，这点面子总会给我的。”

　　“他待我挺好的。”

　　柳雾蓁说：“许是因为之前见上几面，他待我是有点心意的。”

　　这是她的直觉，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他势微之时，对他不错，所以萧璟衡应该在她入宫之前就是喜欢她的。

　　虽然她真的记不得两人之间有过什么深入的交集。

　　萧雅珊却在听到这句对萧璟衡的赞赏时瞪大了眼，认真又严肃的说：

　　“不、不是，柳雾蓁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你不要忘了你进宫的目的！天下男人全都一个样，何况他是天子！今日他将心分给你，明日就能分与其他新宠，任人骑到你头上！”

　　“我懂的，放心！”

　　上一世的教训历历在目，她又怎么会再次重蹈覆辙。她喜欢的萧璟衡的权力，而不是萧璟衡还是李璟衡。

　　“对了，”柳雾蓁想起正事：“你出宫后帮我查一下太后和辅国公府的关系，现下她待辅国公之女的态度太不平常。”

　　“太后？”

　　萧雅姗凤眸眯起，闪过恨意，神情厌恶。

　　柳雾蓁见状让彩依退下，守在亭口入处，才问道：“怎么？她与你有过节？”

　　萧雅姗嗓音冰冷：

　　“若不是那老不死的毒妇，我又怎会去那清苦破烂的莲华寺呆上那么久？！每时见她，我都只恨不能亲手杀死她，却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晓！”

　　“！？”

　　柳雾蓁吃了一惊，惊愕抬头。

　　关于雅姗的身世，她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当年邺诚帝遭遇刺杀，损了根本，此后再与子嗣无缘。

　　彼时，萧雅姗的母妃新进宫，刚遇喜不久。

　　邺诚帝对这一胎甚为重视，力排众议，破例将雅姗母妃抬至妃位，一时风光无限，人人眼红羡慕。

　　但很快，宫中开始盛传雅姗母妃此胎不祥，若是生下来，只会不利国运，甚至会危害邺诚帝龙体，邺诚帝遇刺这件事便是上天降下的警示！

　　原本只是无稽之谈，可偏偏在谣言风盛之时遇红月异象，更是为这种说法助添一把火。

　　邺诚帝大怒，下令将正红极一时的宠妃打入冷宫，并让钦天监推算强行堕胎的时日。

　　雅姗母妃百口莫辩，伤心欲绝。可为了腹中的孩子能有一线生机，还是强撑着身体的不适，百般周旋，最终请得莲华寺主持出面。

　　高僧觐见，称佛爱众人，万人平等，愿尽莲华寺全寺之力，以佛光渡公主噩命，为大邺祈福。

　　也幸好数月之后产下的是女娃，才能被那些妃嫔放过一命，由主持带着去到了莲华寺。

　　只是可惜雅姗母妃在孕中每日殚精竭虑，生产后又被人刻意叮嘱不许送养品，身子越来越差，还没能熬过萧雅姗满月就撒手人寰了...

　　“她以为我不知道是她做的，每次叫我名字时，我都恨不得亲手剐了她！哪有什么天生灾祸、红月异象，分明是她找钦安殿的人算准了日子放出去的澜言！”

　　萧雅姗眼睛通红。

　　她费尽心思从宫外爬了回来，得到邺诚帝亲手写下的封号：昌德。

　　大邺昌运不衰，享万世宏德。

　　多么至高的封号，但还不够......

　　柳雾蓁看着她那么痛苦的样子，理解地握住萧雅姗的手。

　　她了解雅姗的过去，却不知道幕后真凶，也不知晓这么久的时间，萧雅姗的心结从未解开。

　　轻拭眼泪，萧雅姗又恢复做往日荣光的样子。

　　“所以你不可以喜欢上萧璟衡，你要站的够高，成为我的靠山、我的助力。柳蓁蓁，你是我真心相待的人，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柳雾蓁点头，她与萧雅姗本就是离不开的。

　　萧雅姗回宫不久，后宫没有自己的势力，需要自己成为她的左膀右臂，自己也需要她在宫外为自己做事。

　　抬头望了望屋外的月亮，萧雅姗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该让人怀疑了。那个老太婆和辅国公的事情，我会派人去调查，有了结果再让金招炀告诉你，你晚些时候再回去，我们错开。”

　　走到亭外，又回头，朝柳雾蓁挥了挥手，“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多保重，我可不想在宫外听到你的丧讯！”

　　话毕，没有再看柳雾蓁的反应，敛了情绪，又恢复为往日高不可及的模样，朝大殿走去。

　　越行越远，直到人影模糊不清，柳雾蓁才收回视线，起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