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沉冤昭雪
丁青遥目光平静,声音平和:“我要去太子.宫。”
“好吧。”
韩公景拍了拍丁青遥的肩膀,郑重地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空中陡然响起了一阵低促的鸣笛之声,丁青遥知道,这是他们韩家的探子在寻他了。
回太子.宫的路,丁青遥只得一个人走。
寒风呼啸,她不由得抱紧了自己,因为巫蛊之事闹得很大,所以来往的宫人皆对丁青遥指指点点的。
丁青遥苦笑了一声,皆对此视而不见。
此刻,去往太子宫的路显得格外的漫长和艰难。
豫章苑,还是和以前一样,孤单而又冷清,像是一座活死人墓。
刘骜负手站立在廊下,似乎是等丁青遥很久了。
“参见太子殿下。”
丁青遥敛去眉眼,俯身行礼。
“起来吧。”
刘骜蹙眉说道,看向丁青遥的眼中,好像多了一丝悲悯。
丁青遥是最不愿意看见别人可怜自己的,她不需要这样的善意。
“父皇已经饶恕了你的罪过,只是……以后你不再是太子宫中掌管书苑的女官,而是薇人苑中……”
这样极其简单的一句话,被刘骜说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句。
其实丁青遥也知道自己出了天牢之后会面对的境况,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反正萍水阁她是不愿意去住了。
曾经,她把萍水阁当做一个临时的家,因为那里有荷露和自己相依为伴。
可现在,她觉得没必要了,一点必要都没有了。
她不是万念俱灰,只是想通了。
这里是大汉的后宫,不是她们家的小区。
是她太天真了。
素心给许娥服下药后,便端着托盘走了出来,见丁青遥回来了,忙放下托盘,朝丁青遥走了过来。
看着这个瘦小的少女,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苦了你了,不过,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了,其他的,想开些。”
丁青遥笑了笑道:“多谢素心姐姐挂怀。”
随后,低头瞥了一眼素心手中的药碗,疑惑地问道:“娘娘这是病了吗?”
素心点点头,说道:“要是你在的话,我们两个还能想个主意,也不至于让娘娘遭人毒手,还一点也看不出来,如今……”
素心是把这太子.宫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底朝天,但唯独临水阁她没有去搜。
一是因为这薛翠云昏迷不醒,二是皇后娘娘特别下了指令,不要去搜临水阁。
就是因为这道奇怪的指令,让素心觉得特别不满。
或许因为薛翠云是王家的远亲,皇后娘娘想要包庇吧。
“素心姐姐,我刚从天牢里出来,实在是满身晦气,能不能给我烧盆热水,让我梳洗一番,再去看望娘娘。”
丁青遥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地说道。
素心忙不迭地点头,朝丁青遥道:“你在这里等着啊,我这就吩咐人去给你烧热水。”
说着,拿起托盘,便往厨房里走去。
丁青遥见素心走远,便转身看向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刘骜。
少女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微笑道:“殿下,可否让奴婢见一见荷露,奴婢有话要对她说。”
“你都知道了。”
刘骜了然地说道。
丁青遥在来太子.宫的路上就从宫人们的议论中知晓了此事的真相:荷露以巫蛊陷害丁青遥,已被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这不是最令人关心的,最让人感兴趣的是,这荷露和丁青遥一同从薇人苑出来,做了那上等的奴才,感情深厚,情同姐妹。
没想到有一天,会斗得个你死我活。
“你真的决定了?”
刘骜走进丁青遥,直视少女波澜无尽的眼眸,那眼眸像是一汪沉静的湖水,连一丝微小的涟漪都看不到。
“还望殿下相助。”
少女弯了弯身子,带着不容回绝的口气。
“这件事情,本太子就交由荼尾全权办理,你去找他去吧,他现在应该在树林中练剑。”
刘骜最后看了一眼安静祥和的少女,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他很想问她,你有没有受伤,天牢里的人有没有对你动刑之类的。
可千言万语,在她沉寂的眼眸里,却是一个字也吐露不出来,只好悻悻离去,带着遗憾和可惜。
丁青遥看着刘骜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漪澜殿中燃着安神的香料,可却安不了傅瑶心中的神。
长袖一甩,把桌子上的茶盏全都摔到了地上。
崔艳站在一旁,露出一幅想劝却又不敢劝的模样。
刘康提步走了进来,看也不看那一地的碎屑,径直走了上去。
“康儿。”傅瑶见刘康的脚被尖锐的瓷片划破,溅出点点血迹,不由得大声叫道。
“原来母亲也会关心儿子,儿子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
刘康苦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
语气之中,是难以掩饰的伤感和悲切。
是他故意让傅瑶去落梅居的,荷露也是为了他,才没有把傅瑶供了出去。
傅瑶只顾着自己的气愤和不甘心,可曾想过刘康心中的苦与伤。
本来今天他是打算去天牢门口接丁青遥的,顺便让丁青遥去观梦阁。
在观梦阁里,他已然备好了酒菜,给丁青遥接风洗尘。
可杨宫人的禀报,让他不得不放弃那些准备好的,无准备的来这漪澜殿平息傅瑶的怒火。
“母亲,您不是答应过儿子,只要儿子按照您说得去做,您就不会对丁青遥下手,可您为什么要食言呢?”
刘康直视着傅瑶,脸上带着不解与失望。
“正如你所说,本宫为什么要食言,若不是你不听本宫的话,本宫也不会如此的憎恶丁青遥,你只管听好了,只要有本宫在的一天,你和那个丁青遥就别想安生。”
傅瑶指着刘康,忿忿地说道。
屋檐上的积雪碎落,少年眉目忧伤而又憔悴。
他看向那坐在榻上,衣衫华贵却面有怒容的女子,一时间,唯有一声叹息,可以解答此时此刻少年心底的无奈和苦楚。
黑夜寂寥,偶有寒鸦飞过,扑棱着它们宽大的翅膀,没入云层,瞬间消失不见。
荼尾领着丁青遥走到天牢的最深处,刀剑一挥,铁锁应声落地。
荷露缩在墙角里,听见动静,猛地抬头,好像还是萍水阁那只受了惊的兔子,可见到来人是丁青遥,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丁青遥没有在意荷露不解和焦灼的目光,在满地的枯草中整理出了一块地方,把带来的酒菜摆放得整整齐齐了之后,这才看向荷露。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我敬你一杯。”
丁青遥说着,把酒樽里的酒悉数倒进了嘴里。
荷露起身走了过来,轻笑了一声,把摆在自己面前的酒也全都饮尽。
“这是断头饭?”
丁青遥摇了摇头,复又给自己和荷露斟满了酒。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荷露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她惨然笑道:这大汉皇宫再锦衣玉食,也不及家里米仓的温暖,青遥,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我的报应。
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能忘记,作为你最好的姐妹,没有给你带来荣耀,反而招来了满身的罪恶,现在我就要把这罪恶埋葬,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既然你说是我最好的姐妹,为什么你喜欢二殿下,却一点也不和我说呢?”
丁青遥皱眉问道。
荷露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是很喜欢二殿下,可是二殿下喜欢……算了,还是等你自己去发现吧,别人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说着,荷露把自己面前的酒又饮光了。
“我遇见一个姑娘,一个拥有着山花般烂漫笑容的姑娘,一个能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冷漠与傲慢的姑娘。
当然,这个姑娘也拥有着最高傲的自尊心,但有时又很胆小,她从来不肯在我面前吐露半分她的为难与痛苦,就这样,我在自己的心里丢失了她,不过,没关系,丢失了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弥补过来。”
丁青遥声音清淡,带着与世独立的清淡与超然。
荷露有些微醺地看着丁青遥,笑道:“青遥,和我说说你的家乡吧,你一定不知道,你每次说自己家乡的时候,眼睛里会流露出一种很绚丽的光彩,那是我在其他地方都没有见过的。”
丁青遥嘴角轻轻地扬起,这样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了萍水阁。
那时,她们还不是这样对立狰狞的局面,一切都很美好,很纯粹,没有一点瑕疵。
可那些美好,也只是丁青遥眼睛里的美好而已,事实上,它残忍的可怕。
“如若有来世,我去你的家乡好不好?”
荷露有些不胜酒力,两颊通红,应是醉了。
丁青遥把自己酒樽里酒喝完,平复一下心中的伤感。
她抬首看向这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姑娘,柔声道:“来世,你定要去我的家乡,在那里,人人平等。
你可以读书写字,可以找个阳光而又帅气的男朋友,结婚生子,不会像现在这样爱得这么卑微和辛苦,也不会这么的颠沛流离,无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