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当闻听恶讯的李紫墨悄悄赶到楚江的居处时，楚江早已不在那里。
暗夜之下，一片漆黑之中，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原本焦急如焚的一颗心，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燃尽的死灰。
这一刻，李紫墨感受到的不再是猛烈的心痛，而是一种骤然间心停止跳动、血液不再流动的彻骨冰冷，甚至是僵如行尸。
不过，她的耳朵依旧能听到声音，那声音是温热的，仿佛就在身旁：
“楚……”“你……你是……”
“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不认识你。”
“楚……楚江，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认我，可以认我啊。”“四……”
“楚江。我可怜的孩子。”“四姨娘。四姨娘。”
……
“楚江，那一次，你知道二姨娘到什么地方去了吗？”“我不知道。”
“彩凤知道吗？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些什么？”“没……没有。”
“那二姨娘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当时，二姨娘只是反反复复地叮嘱我，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如果再见到四姨娘，千万千万不能与您相认。”
……
“四姨娘，您好久都没来看我了。”“一墙之隔，姨娘不是不想来照顾楚江，而是不能。”
“四姨娘若是总来看我，那些人就会起了心疑，是吗？”“嗯。姨娘知道，楚江是个聪明的孩子，更是坚强的孩子。”
“可我……我想二姨娘了。”“楚江再忍一忍，姨娘答应你，尽力快些……让你再见到二姨娘。”
“我也想念爹了。”“你爹他……他离你并不算远。”
“是吗？爹在什么地方？”“我……我不知道。”
“即便姨娘知道了，也断断不能告诉那些人，若他们真的寻到了地方，一定会把爹抓起来的。”“好。若是姨娘知道了，一定不会说出来，一定不会告诉他们。”
“姨娘，我还能再见到爹吗？”“当然。当然能。”
“可若是爹死了……”“不会的。不会的。”
“若是爹真的死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抓住害他的人，亲手杀了他，为爹报仇。”……
彻夜无眠，终于等到了天亮。
清晨，当沈君推开屋门时，眼前，李紫墨已然站在了院子里。
只见其一身白衣，乌黑的发髻上嵌着一支闪着银光的梅花簪。
此刻，在沈君眼中，那个原本轻灵明艳的女人，似乎褪去了曾经英气之下的妩媚，反而多了恰如美人一夜老去的黯淡与沉重。
稍沉了沉，沈君一步步走上前。
“在沈某这儿，紫梅姑娘可真是稀客啊。”“眼下，顾师长昏然不醒，紫梅也只能求见沈参谋长了。”欠身行礼，李紫墨应到。
“师部之中，顾师长是君，沈某不过是尽忠尽节、命效犬马之劳的一个臣罢了。”沈君跟着说到。
“君有恙、力不从，现而今，只有参谋长这样的重臣才能为整个师部执掌大局。”
望着李紫墨，此时，沈君微微笑了笑。
随后，再近前两步，他停在了李紫墨身前。
“紫梅姑娘想说什么？”“昨夜急传军令，整个师部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沉下一口气，李紫墨说到。
“什么军令？”沈君故意问到。“顾师长病重，师部一切军务，全权交由沈君参谋长代为决断。”
“既然如此，紫梅姑娘心里想什么但说无妨，只要能做到的，沈某必当尽心竭力、全全相助。”
这一句，近在李紫墨耳畔，沈君字字真切。
尽力稳住心神，李紫墨抬起头，望向沈君。
“紫梅有一问，陆应山的儿子为什么不在了？”
李紫墨此言一出，刹那间，沈君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你……去看过他了？”“我昨晚去过，可人已经不在了。”
“你放心，我只是派人带走了陆应山的儿子，没有杀他。”沈君紧跟着说到。
“你会杀了他吗？”李紫墨随之问到。“怎么？莫非你……害怕？或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杀了他？”沈君即刻反问到。
“不是我不忍心，而是顾师长未曾应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紫墨话音未落，沈君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顾师长曾亲口对我说，他要寻的仇人是陆应山，要杀的也是陆应山。可这一切，与一个年幼无辜的孩子没有半分的牵连。”“那是顾春来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沈君当即呵到。
“不论怎样的冤仇，用一个孩子的命来抵、来偿，这是君子之道吗？”李紫墨再说到。“陆应山杀了老首长的妻儿、杀了顾春来的哥哥，对付这样的败类，还用谈什么君子之义吗？”
“陆应山的儿子要杀早杀了，顾师长之所以不愿这样做，就是因……”“我是沈君，不是顾春来。我就是要设刑场、就是要杀陆应山的儿子，好引着陆应山出来，送他们父子俩一同上路。”
“这么说，即便抓住了陆应山，你也断断不会放过他的儿子。”“对。你说对了。我要他们全都死。全都死。只有这样，才算为老首长报了仇，为顾春明报了仇。”
“沈参谋长认为，这样做，当真如顾师长所愿吗？”李紫墨再问到。“过了今日，等春来醒过来，如果他认为我做错了，可以军法处置。到那时，要杀要剐，我沈君服从军令、无怨无悔。”
不再有任何言语，得到答案的李紫墨深深地舒了口气。
而后，就在转过身的一刻，她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顾紫梅，事已至此，我想问你一句话？”这时，沈君开口道。
“什么话？”背身而对，李紫墨低声应到。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我究竟是谁？”
“对。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我是顾紫梅。顾春明是我死去的丈夫。”
“不。你不是。”“你认为我是谁？”李紫墨说到。
“快了。就快了。很快，我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真正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