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出同齐堂,李紫墨心中隐忧重重。
她十分清楚,自己已然无可脱逃地落入了大太太与那个所谓的神医精心设下的局。
可她无法拒绝入局,只能被动地接受。
跨出同齐堂的大门,李紫墨不由地叹了口气,一瞬间,二太太曾在梅园说过的话回响耳畔:
“好好儿地伺候帅爷,好好儿地为他生下个儿子,在这府中,你得有个依靠,否则,大太太不会容你太久的。”
“她不会杀了你,那样就太便宜你了。”
“……别到处乱跑,别叫大太太在帅爷面前做你的文章。”……
作为帅府的贵客,对于这位许神医,陆应山定然不会怠慢。
赏钱自不用说,晚饭前,还特命孔副官相陪,带着他在大帅府里四处观赏。
行至回音阁前,许神医停下了脚步,“回——音——阁。”
“对,这儿就是四太太的回音阁了。”孔副官应到。
“依鄙人看,相较其他三位太太的居处,四太太这回音阁修建得很是奇巧啊。”许神医说到。
“实不相瞒,四太太入府之前,帅爷曾命人将这里重新翻修过,总之,里里外外,全都去旧成新,就为图个大吉大利。”
“那是,那是,帅爷看重四太太,自然要格外用心些。”
“许神医好眼力啊,才来府中半日,便瞧出了四太太得帅爷看重。”孔副官跟着一句。
“能将照料小少爷医病之重任交由四太太,足可见,四太太在帅爷心中的分量了。”
“说来,将楚江少爷送去回音阁用药,这不光是帅爷一个人的意思,关键时刻,更少不了大太太的精心和许神医您的会心解意啊。”
见许神医没有回应,片刻之后,孔副官再说到:“对了,听大太太说,您不仅会用药医病,还精通命理相术。”
“鄙人才疏学浅,实在担不起‘精通’二字。”
“若是方便,劳您给我看看面相,看我以后……”“副官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刚毅性情之下蕴仁厚之心,虽任武职,但自身所思所行却不乏深远、厚重。此外,平日里,副官待人处事稳妥、进退合宜,却能在紧要关头勇毅果敢,不失男儿英雄之气。”
“哈哈哈哈,许神医,你可真会说话啊!我让你看相,你倒好,上来就把我夸了一顿。”
“鄙人所言句句为实。”许神医稳稳答到。
“好好好,那我再问问你。”“副官请讲。”
“四太太你也见过了,依你看,她能为帅爷生下个儿子吗?”
这一问,许神医一下子顿住了。
“是不是您看出了什么,不方便讲?”孔副官紧跟着问到。
“四太太乃厚福之人,得贵子是命中注定的。”
“此言当真?”“鄙人不敢妄言。”
“你确定看准了?”孔副官再问到。
“人各有命,四太太的福,时机一到,老天自会降下的。”
望着若有所思的孔副官,许神医上前一步,“敢问副官,四太太之尊姓大名可否告知鄙人?”
“哦,四太太姓李,原名紫墨,嫁入帅府之后,帅爷亲自给她改了名字,叫紫梅。”
“墨重轻描宜退去,寒夜紫梅盼春来。有了帅爷亲赐的好名字,今后,四太太的福就更加深厚了。”
走过回音阁继续前行,跟在孔副官身后,许神医不禁暗自回忆起不久前的一桩事:
“许神医,今日慕名请您过府,就是想让您给看一看,我这一胎究竟能不能得个儿子。”“太太莫要心急,且先凝神静气,容鄙人细细切脉。”
“我不能不急啊,若再不为夫家生下个儿子,往后,我这太太的名位怕是要保不住了。”“您是李府的二小姐,是大家闺秀,只有这样好的出身,才配做赵府的正房太太啊。”
“于夫家而言,能生下儿子、能延续香火的女人才配做太太,否则,纵是出身再好、再恭谨贤惠,也终是无用的。”
片刻之后,许神医停下了诊脉,“太太,四诊合参,依鄙人断,您这一胎想必是可以得男的。”
“真的吗?”“断此胎为男,鄙人有九分的把握。”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看来,那日在庙中求得的上上签果然灵验啊!”
二小姐李紫施喜形于色。
“虽可得男,但有句话,鄙人还是要告知太太。”“神医请讲。”
“贵子虽得却不易养,所以,来日太太诞下男婴,其养育还是要格外留心些的。”
听到这一句,李紫施顿时变了神色,“许神医,您的意思是……这孩子……”
“事在人为,或许,太太多用些心,再得上天眷顾,贵子也就能留得下、养得住了。”
“难得子嗣,难道,命中注定,我们李府的女子都不能平平安安地为人母吗?”
见许神医面露疑色,李紫施身旁的妇人说到:“许神医有所不知,我们太太家中姊妹四个,而今都已嫁为人妇。可也不知是怎的,关乎子嗣,三位小姐却各有各的苦。”
“鄙人愿闻其详。”“婚后,大小姐迟迟未能得孕,后来,好不容易有孕,六个月时,却意外胎死腹中,此后,便再未能受孕。同病相怜,我们太太的第一胎也没能保住,所以,这第二胎才尤其精着心,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至于三小姐,不管用了多少坐胎药,偏就是迟迟不孕,其为此整日忧心不已,身体愈发亏耗,自是更难有孕了。”
“还有一位四小姐,处境也同样如此吗?”许神医跟着问到。
“听从父亲的安排,四妹紫墨才嫁入帅府不久,还是作姨太太;往后,她要是不能为陆大帅生下个儿子,那日子可就真的难过了。”
说罢,李紫施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李——紫——墨。”许神医不由地默默道。
“说来,嫁入帅府给人家做第四房姨太太,纵是撑了所谓的体面,可这样的婚配终究是委屈了四妹。”李紫施叹了口气。
“世人命有定数,一切是福是祸,老天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