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四起,眼见回音阁再难御敌于外,孔安不得不忍痛舍下齐三,一个人没命地朝后院跑去。
他不敢也不能再回头看,耳边却不住地回响起曾与齐三的一番对言:
“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只要别太大手,能用上好一阵儿呢。”“这……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你用心替我办事,这是应得的。”“不不不。安子哥,你对我有恩,莫说这些小事了,纵是替你卖命也是应当的呀。”
“拿着吧。往后,等到真用得着你卖命的时候,你能记着今天说过的话就行了。”……
眼见孔安冲进了后院,李紫墨立刻迎上前去。
眼泪抑不住地涌出来,她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面对这突然而至的温香满怀,孔安先是一愣,一双手直直地僵在那儿。
“孔安。我怕极了。我真的很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不会的。我说过要保护你。为了你,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沉了口气,不再有任何顾虑与束缚,这一刻,孔安将李紫墨拥在怀中,男儿之泪悄然滑落。
“告诉我,为什么要拼了性命来保护我?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伏在孔安的肩头,李紫墨轻声问到。
“因为……”孔安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因为……因为你是个好女人,一个值得我去保护、让我永远都忘不掉的女人。”
听着孔安的回答,紧贴着他的胸膛,此时,李紫墨能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一声声,那样有力,那样深重。
“我已然是一个纳入帅府的姨太太,真的值得你这样付出吗?”李紫墨再问到。“值得。当然值得。这辈子,哪怕是为你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片刻温存之后,抬起头,借着即将燃尽的灯烛光亮,孔安忽然留意到坐在墙边的肖紫珊。
她的头偏向一侧,眼睛半睁半合,嘴角的血迹已然凝固。
“紫墨,肖姨太她……”“紫珊不在了。就在你赶来的前一刻,她握着我的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李紫墨哭着说到。
侧过头,孔安不忍再看下去。
“紫墨,关于这条密道,肖姨太最后有没有告诉你些什么?”稍稍一顿,孔安接着说到。“她……她说……”
“快告诉我,她说什么了?”
望向已然死去的肖紫珊,恍然间,其用尽气力、最后说出的那番话彻然回荡在李紫墨的耳畔:
“紫墨,你真的要等着孔副官,和他一起走吗?”“是。我要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可你们很难一起离开。”“为什么?”
“如果我还能撑住,我愿意为你们锁住这道暗门,成全你和孔副官逃离险境,从此远走高飞。只可惜,大限将至,我怕是有心无力,再不能助一臂之力了。”“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紫墨,你有所不知,这道暗门是藏有玄机的。”“什么玄机?”
“石门只可由外闭锁,自内是不可能关合的。也就是说,要想关上这扇暗门、阻住那些追赶的贼匪,就必须留下一个人操纵机关,从而保全门内之人自密道安全而逃,再无性命之忧。”“留下一个人?”
“我已经不行了,实在不能为你们……”“什么机关。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还能有别的办法。”
“天意且如此,人力莫可违。”“不。不会。我不信。我不相信。”
“紫墨,天意顾你,我想,孔副官一定会成全你的。”……
灯烛燃尽,清冷月光之下,再一次抱住孔安,李紫墨泪如雨下。
“紫墨,我真该给肖姨太磕个头,谢她吐露玄机,谢她保住了我最最钟爱的女人。”
听了孔安这句话,李紫墨猛地抬起头。
“孔安,你……”“听着,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陆应山的四太太,你是我孔安的女人,你一定要为我好好儿地活下去。”
“不。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记着。出去之后,去找许神医,他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我不听。我不要听。”“紫墨。你必须冷静下来,必须牢牢记住我说的话。去找许神医。他会为你安排,为你周全所有。”
“孔安,你不要这样讲,你不要吓我。”“那一夜,是我把你迎进了帅府,所以,我发誓要保护你。自今夜起,离开帅府以后,你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不枉我对你的真心真意。”
情至浓处,捧着李紫墨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孔安深深地一吻。
仰起头,在李紫墨温情的迎合下,两个人终于纠缠在一起,犹如久旱之后的同享甘露,犹如久别重逢的再难自已。
然而,这样的时刻终是短暂的,就在下一刻,就在李紫墨还沉浸在久违的真情中时,越发逼近的枪声与火把光亮,结束了迟来的一切。
根本没有回头,一个猛力,孔安将怀中的李紫墨推进了石壁之后的密道。
顺势,李紫墨跌在地上,一时间再难起身。
“孔安。”
近在咫尺、相对而望,这一声唤,李紫墨惶恐无助、撕心裂肺。
没有任何言语的回应,立在原地,孔安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
很快,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石门慢慢前移。
就在石门即将完全闭合的一刹那,恍惚间,李紫墨好像看到一个东西被抛进了密道。
根本来不及反应,黑暗吞没了眼前的一切,石门彻底被锁上了。
跟着,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李紫墨昏了过去……
下了马车,踏进许神医的宅院,也不知为什么,大太太渐渐慢了脚步。
随在她身后,青蓝则是左右瞧着,神情中流露出逃过大难之后的丝丝安慰。
“太太,内院寝居已整理妥当,即刻,您就可以过去休息。”
这时,许神医说到。
停住脚步,大太太回过身,说到:“如今,神医的衣食起居仍旧是那位凤姑独自侍奉吗?”
“是。”许神医稳稳答到。
“这几日,怕是我也要劳烦凤姑亲自照应了。”“能服侍太太,是她的造化。”
“帅爷不在了,帅府没了,我哪里还算什么太太啊。”大太太不禁叹了口气。“请太太安心,凤姑必当如帅府之人,为您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