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墨十分清楚,乱世之下,一别不见往往就预示着再无音讯与吉凶难料。
一军之帅尚且祸福无常,更何况是一个带着孩子、险中求生的女人。
“四姨娘,二姨娘还会回来吗?”这时,楚江开口问到。
“会。一定会的。二姨娘最是舍不下楚江,无论如何,她都会回来的。”
“之前,二姨娘也曾离开过一次,不过,一两日便回来了。”楚江再说到。
“离开过一次?”李紫墨不禁皱了皱眉。
“楚江,那一次,你知道二姨娘到什么地方去了吗?”“我不知道。”楚江摇了摇头。
“彩凤知道吗?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些什么?”“没……没有。”
“那二姨娘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李紫墨再问到。“当时,二姨娘只是反反复复地叮嘱我,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如果再见到四姨娘,千万千万不能与您相认。”
听到楚江这句话,刹那间,李紫墨只觉得脑中“嗡”的一震。
或是纠缠的梦中,或是意外的现实中,恍然间,许许多多不同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回响耳畔……
彻夜难眠,种种设想出的可能密密交织在李紫墨的心头:二太太先前的离开,随之对楚江的叮嘱,还有眼下的舍弃爱子、一去不归,这不同寻常的一切,会不会与仍旧活着的陆应山有隐匿的关联?如果确有关联,此刻,二太太在做什么,而陆应山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同在师部之中,李紫墨迫切地想要见到被囚禁的彩凤,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印证自己的所有猜测……
第二天一早,一改往日的刻意回避,李紫墨独自来到顾春来的居处。
这一回,相较从前的素衣无妆,她有意换了一身略着雅色的衣裳,除依旧戴在手腕上的嵌金玉镯之外,其黑亮的发髻上也添了一枚闪着银光的梅花簪。
走到屋前,李紫墨刚要叩门,恰巧,顾春来推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之时,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
“顾师长。”稍稍退后一步,李紫墨欠身致礼。“紫梅。是你啊。”
“我一早做了些米粥和点心,想着送过来,给顾师长尝尝。”
说着,李紫墨递上了手中的食盒。
接过食盒,启开盖子,很快,一阵清甜的香气溢了出来。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顾春来问到。“手艺不精、略表心意,还请顾师长不要嫌弃。”
“我怎会嫌弃呢?你的心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要顾师长喜欢……”
“我不是早已经说过,私下里,你不要再称呼什么顾师长,直接叫我的名字即可。”没等李紫墨把话讲完,顾春来紧跟着说到。
“我……我叫不出口。”微微低下头,李紫墨轻声应到。
此时,在顾春来眼中,几缕晨光的映衬下,李紫墨显得那样轻灵明艳,再配上嵌入黑发的梅花簪,更平添了几分英气之下的妩媚。
“为什么叫不出口?难道,全因我是一师之长,你才会……”“不。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有怎样的身份,在我心目中,你只是一个将我从新梅岭带到师部的男人,若是没有你,现而今,我还不知会落得怎样的境地呢。”
“紫梅……”“可越是心存感激,我便越不能失了分寸。”
“失分寸?”此时,顾春来一下想到了何盈。
“紫梅,是不是何盈对你说了些什么?”“没有。”李紫墨即刻答到。
然而,望着李紫墨故意表露出的不安神情,顾春来已全然明了。
“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谁都不可能伤害你。”“顾师长,我……”
“记住,安心养伤,你若能康复如初,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锁上屋门,顿时,传出的哭闹声轻了不少。
沉了口气,转而望向李紫墨的居处,突然,被风吹开大半的房门引得何盈的留意。
紧接着,她刚想走过去,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别看了,人家已经带着心意去见顾师长了。”
回过头,沈君正一步步走上前。
“心意?什么心意?”何盈立刻问到。“说实话,顾紫梅还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非但容颜姣好,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盈急而再问到。“一大清早,她给顾师长送去了亲手做的粥和点心,人家很是受用,见到我之后,更是赞不绝口。”
“哼。什么七窍玲珑心?依我看,不过就是用尽诡计、引诱蛊惑的下作手段。”
“可惜,顾师长并不这样认为。”沈君应到。
“顾师长是一时糊涂,中了那女人的计。”“你放心,她要是真的使计策,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痕迹了。”
“露出痕迹?”何盈不由地一惊,猛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沈参谋长,您的意思是……”“你一定要配合我暗中筹谋、见机行事,这样,我们才会有机会,让她露出隐藏的真面目。”……
午后,灶台边,何盈站在李紫墨身后,看着她将一包白色药粉散进文火慢煎的汤药里。
说来也奇,片刻之后,原本飘散的浊苦味道中渐渐多了几分清轻之气。
“哎呀。同样是煎药,可经你的灵心巧手,感觉这汤剂都快变成入口甘甜的玉液琼浆了。”凑上前,何盈笑着说到。
“之前,许老先生曾一样样细细交待,现在,我不过是遵照去做罢了。”李紫墨应到。
稍顿了顿,何盈随手拿起一根柴火,扔进了灶中。
这一举动,李紫墨看在眼里,暗自成思。
“紫梅,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说。”
“你的杀夫仇人——陆应山还活着,试想,如果顾师长抓到他,你愿不愿意亲手杀了他,以报深仇?”“当然。顾师长亲口答应过我,来日,必成全我为夫报仇之愿。”这一句,李紫墨答得铿锵有力。
“那陆应山的儿子……”“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杀的是陆应山,而不是一个年幼无辜的孩子。”李紫墨再说到。
“除了陆府的少爷,如今,还有其身边的一个女佣人被关在师部,只不过……她的嘴严得很,一直都没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陆府的一个下人,她又能吐出什么呢。”
“呵呵。她吐不出,她身边之人却未必吐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