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裴允礼
桑惊鸿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后离开,桑纪尘跟在她的身后,还在迷迷瞪瞪的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所以…他辛苦谋划好久的王位,怎么招揽都招揽不到的大臣,自家姐姐就这样轻而易举拿捏住了?果然,这就是血脉压制嘛。
下了朝,桑纪尘便被拉去准备登基的事,遣散了宫人,桑惊鸿正无聊的在御花园里闲游时,一阵琴声从远处的亭子中传来,曲声缓和,吹得是著名的《凤求凰》,桑惊鸿不由被这琴声吸引。
这王宫里竟然有会弹《凤求凰》的人,而且还是在后宫的御花园内公然演奏,要知道,这《凤求凰》虽然不是什么难遇的曲子,但是因为它的旋律极难掌握,再加上它是一首求爱曲,是个聪明的人都不会在桑王的后宫公然演奏,那么,这个大胆的人,究竟是谁呢?
桑惊鸿不由起了兴趣,迈起步伐向亭中走去。
搁着竹帘,桑惊鸿看见了一席青衣,不由感叹现在年轻人的心机之多,她缓缓掀开竹帘,自顾自的走到石桌前,轻轻坐下,一只手拖腮,盯着弹古琴的裴允礼,好奇的问道:
“怎么?这大夏天的,裴大人是发春了不成?在这后宫的御花园里弹《凤求凰》,可真是有胆量。”
那人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伴着最后一阵琴声,他抬起皓眸,嘴角含笑道:
“圣女说笑了,臣不过是借景发挥而已,要说胆量可不及圣女您那。”
桑惊鸿盯着他,问道:
“哦?那裴大人觉得你故意弹《凤求凰》引我来是为何意啊?”
桑惊鸿又不是傻,这么明显的套路她再看不出来吧。
裴允礼右手手指清拨琴弦,伴着由重到轻的琴音,他开口道:
“《凤求凰》自是为了引有情人而来,不是吗?”
桑惊鸿感到一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将撑着下颚的手一收,脖子向后缩去,一脸嫌弃道:
“滚一边去,有事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裴允礼轻笑,戏谑道:
“怎么?我的公主,演不下去了?”
桑惊鸿听见这句话心中更是毛毛的,不禁吐槽道:
“什么你的,只是和你做个交易而已,我们没有那么熟络。”
裴允礼不以为然的耸肩道:
“对,我的公主说什么都对,不过,您来找臣合作倒是让臣大吃一惊呢。”
桑惊鸿最是看不惯他这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回道:
“吃惊?我们的裴大人还会吃惊呢,你那想法就差写在脸上了,我就算不找你,你也会来找我,不是吗?”
他摸索着琴弦,颔首道:
“公主说的很对,这不是很懂臣的想法吗?为什么当时在裴府还要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呢?”
桑惊鸿看着远处随风摇曳的荷叶,想起了昨天她去裴府的事。
为了自己嫁到斐国偷去虎符的计划不受干扰,她必须得找个人帮她平息一下桑图破的死给两国带来的麻烦,正当她翻阅着众臣的名籍时无果时,她看见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名字。
“裴允礼…那个人吗?倒是可以试一试。”
收拾好东西,她便坐着马车出宫,为了不高调,她将宫女遣散,自己换上了一身宫女装,拿了大宫女的宫牌便出了宫门,马车一路行驶到裴府附近的街市,她随便找了个买东西的由头便支开了马夫,等到马夫走远后,确认没有人追踪自己,她才向裴府走去。
在裴府四周观察了一圈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方便翻墙还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待周围无人后,她借着轻功跃向墙头。
刚站稳身形,她便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呦,瞧瞧,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怎得为见我迫不及待的翻我裴府的墙啦?”
听他这戏谑的语气,看来平常啊是不少说这些花话,桑惊鸿不由给他的印象加了一个花花公子的标签。
看着女子蹲在墙上不动了,裴允礼又接着打趣道:
“怎么了?小娘子,是害怕了吗?要不,我在下面接着你,你跳我怀里就不疼了。”
桑惊鸿实在是没有兴趣和他开玩笑,朝着他一旁的空地一跃,随后转身说道:
“登徒子。”
裴允礼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先是一瞬的错愕,接着便转换了姿态,拱手道:
“哎呦喂,原来是圣女大人啊,刚才是臣说错了嘴,请圣女不要责怪臣,但是,裴府明明有大门,为什么圣女大人还要翻墙而入?还穿着这么一身…嗯…朴素的服饰?”
桑惊鸿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向院中走去,这才发现他的院子里栽培了好多海棠树,她不由想起了话本里的那些为爱人种满她的爱花情节,于是乎,她打趣道:
“怎么,裴大人种这么多海棠树,难不成是这海棠树很吸引你,还是说…是有人喜欢它啊?”
裴允礼脸上的笑意一僵,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才道:
“圣女不愧是神明派来的使者,竟然能一眼就看出这海棠树的故事,的确,我种这海棠树是因为有人喜欢它。”
桑惊鸿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虽然两眼放光,但还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平复语调道:
“哦?那个人是谁啊?不知裴大人可否跟我说说这其中的故事?”
桑惊鸿自是知道自己来的目的,但有瓜不吃非人也,况且还是眼前这个可能合作的人的瓜,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一个把柄呢,不听白不听。
裴允礼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后说道:
“圣女大人既然这么好奇,那微臣肯定是要满足您的愿望的,但是,凡事都讲究个公平,既然我为你分享了一个故事,不如您也好好给我讲一讲您的由来,以及…真正的目的?”
桑惊鸿本来就不打算隐瞒他,毕竟是要为自己效力的人,太多的隐瞒只会打消彼此之间的信任,这么难得的人才她当然要好好对待。
“成交。”
裴允礼先是一愣,随后坦然道:
“好,那臣就给你讲一讲我和那位海棠姑娘的故事吧。”
他轻轻折下一根木枝,看着上面晃动的绿叶道:
“海棠原本是我父亲府上的侍女,我们因为一场机缘巧合相爱,再加上我们之间互相体谅,我们的感情与日俱增,但因为她患有眼疾再加上她的贱籍出身,长辈们都不看好我们之间的感情,虽然我爹只不过是个芝麻小官,但他对我从小寄予厚望,几乎事事依我,但是那次他没有同意我们的婚事。”
桑惊鸿不由感叹这狗血开头,要不是因为之前查过裴允礼的身世,她还真不敢相信裴允礼这么一个有才华和胆谋的人是从穷乡僻岭出来的。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学到半夜肚子有些饿,便想着让仆人给我拿点吃的,可能是太晚了,仆人们机会都昏昏欲睡,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打扰他们,于是便想着去厨房拿点晚膳吃,刚进门就看见角落里若有若无的火光,而她就在那一堆炭火前微笑着似乎是在做什么美好的事,她眼上蒙着一条白绸,手正在摩挲着往火堆里伸,我当时就着急了,赶忙制止了她,随后将刚刚燃起的火堆踩灭,我以为她会感谢我,谁知道她竟然哭了起来。”
说到这,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为什么?”
桑惊鸿有些好奇的打断道。
“因为,她说她没有见过光,今天听那些其他的仆人说晚上的火是最亮的,于是乎她便偷偷来到厨房试验一下,谁知道被我打断了,我当时还直截了当的说那是骗人的,这让她哭的更凶,白绸湿了一片,我依稀记得那天她哭的有多伤心,从那时起她便刻意躲着我,我们之间的交集也就很少了。”
他的眸中满是落寞之意,桑惊鸿不由问道:
“所以…你们就见了一面,她就成你的心上人了?”
裴允礼脸一红,神情有些局促,丝毫没有之前的冷静模样,他赶忙说道:
“不是的,自那之后我们虽然鲜少见面,但我们之间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我还记得那一次她问我月亮是什么样子的,我说那是个有时候圆圆的有时候弯弯的东西,很亮很亮,能把整个黑夜照亮,群星都只配做她的陪衬时,她脸上的期待,她说她好想见见月亮,想要见见圆月,不想要见弯月。”
桑惊鸿不由畅想这位姑娘说这话的意思,弯的圆的不都是月亮吗?有什么区别。
看着桑惊鸿脸上的疑惑表情,裴允礼轻抖树枝,笑道:
“公主也很好奇她为什么对圆月那么执着吧?她说她父亲母亲就是十五那天去世的,她很爱很爱她的父母,所以想要看看她的父母是不是真如村里人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得道成仙在月宫当起了仙官,但是她不能了,她因为父母的死加上暴雨天发了热,悲愤交加只见眼睛失了神,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她说她真的很想再看看月亮。”
桑惊鸿这才弄懂了这个故事线,看来又是一个为了爱情奔赴前程的故事。
“她说我应该是天上的雄鹰,不应该被这府中的条条框框所束缚,我当时很惊讶,因为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虽不是我所愿但我从来没有表现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理解我,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娶她,我父亲说只要我能夺得榜首便打答应我们的婚事,所以我才成了现在这样。”
桑惊鸿点头,看着缓缓摇晃的绿叶道:
“可你考取功名已许久,为何还不迎娶那海棠姑娘?莫不是…后悔了。”
说到这,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哀伤。
就像,斐予舟当时不信任自己一样,他可能也后悔娶了自己吧。
裴允礼慌忙摇手,说道:
“没,这不是等着自己做一番大事,好让桑王对臣另眼相看,这样臣才有胆量向王上请求赐婚,毕竟,家父的性子阴晴不定,如果不是王上的旨意,臣怕他会反悔。”
桑惊鸿半信半疑的点头,如果裴允礼真是为了一个眼盲的女子考取功名并且步步为营的话,那他倒是个深情的,比起那些淡漠的,倒是可以利用。
“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桑惊鸿盯着他的眼睛中满是坚毅,宣誓着自己权威。
裴允礼无奈一笑,说道:
“圣女大人莫要说笑,这圣旨还是要当今王上所拟才作数,虽然您是圣女,但也动摇不了桑王的权利啊。”
桑惊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淡淡说道:
“裴大人,别急啊,你要不先听听你的故事所换来的价值?”
裴允礼好整以暇的看着女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那…便请圣女说一说我这一段过往能换来什么价值了。”
桑惊鸿明显很受用他这种作低的姿态,面带微笑,将他手中的木枝抽出,用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上面乱颤的幼叶,随后道:
“这价值可是大的很,不知大人能不能承受得起。”
裴允礼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撩拨绿叶的动作,答道:
“这世间倒是没有我裴允礼承受不住的。”
桑惊鸿这才抬眸看向他,说道:
“既如此,那裴大人可要听好了,本公主没有死哦。”
没有惊讶的表情,裴允礼只是轻笑,随后理了理衣衫道:
“果然…公主每次都会让人感到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