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又做起了噩梦。

　　梦里，她走不出困着她的牢笼，只能不停地同扑上来的野狼搏斗，她不敢停，因为一停下她便没有生还的可能。

　　画面一转，沈倏坐在大庆殿前哭。

　　她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急切地问：“倏儿，你怎么了？别哭别哭，皇姐在呢！”

　　沈倏突然猛地将人推开，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从七八岁的孩童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

　　“不，你不在，你只要你的夫君，你不要倏儿了，也不要这南朝的大好江山，你走！”

　　“怎么会呢！”沈未晞还是想要上前，奈何对方的眼神实在太冷，她就这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不会？”沈倏冷笑，“你怀了顾锦淮的孩子，你要回去相夫教子了，你还会要我这个皇弟吗？”

　　孩子...孩子...

　　沈未晞喃喃自语，她是不打算在沈倏亲政之前要孩子的，但这个孩子来了，她便舍不得不要。

　　她心里有过挣扎，以至于直到她要陪着沈倏去南巡了，都不曾将她怀孕的消息告诉顾锦淮。

　　临安的郊外，明明早就春暖花开，她却只感到刺骨的冷。

　　她的身手并不差，但是她有了身孕，一用力，小腹便一阵一阵地抽动。

　　只不过犹豫了一瞬，她的背上就挨了一刀。

　　沈倏躲在山洞里没动，沈未晞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便成了永恒。

　　身下，殷红染湿了襦裙，可她身上血迹太多，想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悄然离开。

　　“快醒醒，别哭了......”

　　梦的深处有光亮传来。

　　“怀仁，是你么？”

　　她在心里默念，寻着光源而去。

　　身子轻飘飘的，飘到了空中，她回头看了自己软塌塌的身子一眼，忽然一阵失重。

　　“醒醒，快醒醒......”

　　“渴...”

　　眼皮有些重，沈未晞的神志已经恢复了大半，用了些力气，她才能开口说话，只是这嗓音，沙哑得不像她的。

　　身边似乎有响动，紧接着，唇上映上馨香的柔软，熟悉的气息扑灭而来。

　　对方并不急切，耐心用温水打湿她干燥的唇，灵活地探入，将水一点一点度了进去。

　　循环往复，直到将半壶茶水灌了进去，顾锦淮才将人重新躺回床榻上。

　　“好些了吗？”

　　沈未晞伸手摸了摸额头，体温不烫了，这才用力眨了眨，睁开了眼睛。

　　“我现在在哪儿？”

　　声音依旧沙哑，听得顾锦淮很是心疼。

　　“你在我的府上，昨夜，我连夜带你出了宫，怕你那副样子被送回柳府会使得你爹娘担心，便擅自做主将你带回来了。”

　　沈未晞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多谢。”

　　顾锦淮没再说话，只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梦里的情景重新在脑中上演了一遍，沈未晞伸手攥紧了床单，还是没能控制眼泪夺眶而出。

　　顾锦淮拿着帕子温柔地帮她擦了去，但这眼泪越擦越多，最后他没了法子，深吸一口气将人扶起搂紧了怀里。

　　对不起...

　　沈未晞在心里呐喊。

　　顾锦淮有多想要个孩子，她一直都知道。

　　可她为了沈倏，长期服食避子汤。

　　南巡前几个月，他们二人闹了别扭，顾锦淮二话不说就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那几日她大约气急了，才会忘记吃药，这才有了孩子。

　　她其实，是想留下的，她在南巡前同他告别，已然透露了几分。

　　可是谁能想到会出那样的意外？

　　她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孩子，她也做到了。

　　原本过去了便过去了，可这梦境太过真实，被刻意压制的痛楚被放大到了极限。

　　沈未晞只顾着自己哭，并不晓得男人此刻忍得多难受。

　　她说了梦话，说了孩子，说了沈倏，能说的，她都说了。

　　顾锦淮何其聪明，很快就联想到了她当日离开南都前所谓的惊喜。

　　怀里的人已经够伤心了，他不能表露出任何情绪，唯有无言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