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还算平静地听完了顾锦淮的整个故事。

　　他说他曾经是杀手，说他曾经想要杀了她，她安安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顾锦淮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快速避重就轻地说完，他刚要再次表忠心，长公主终于发话了。

　　“你那个义父...什么来头？”

　　顾锦淮幽幽看了她一眼，对她此刻的重点不太理解，但既然长公主问了，他便有问必答。

　　“我只记得，他从前书房里有却罗门的文书，胳膊上也有却罗门内的刺青。”

　　“文书？”沈未晞皱眉，“那东西早就取消了，看来他是建立之初的元老了。也难怪你知道有却罗门的存在，一点也不惊讶。”

　　顾锦淮点头，“嗯，我一直都知道，义父武艺高强，我这一身所学皆是他的手笔，不过我闲来无聊，对他留下的书籍略有研究，故而自成一派。”

　　沈未晞对他罗里吧嗦这一堆毫无兴趣，打了个呵欠，她开口说：“我从没有杀过你口中的义父。自我监国伊始，虽喜欢借力打力，但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在私下里处决任何人。”

　　“我堂堂长公主，想杀个人，还要秘密处死？你也太看的起你的义父了。”

　　顾锦淮：“......”

　　顾锦淮表示他真是爱死了拽上天的长公主。

　　“你不生气？”

　　沈未晞斜了他一眼，“生什么气？”

　　“我......”顾锦淮发觉自己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

　　“想杀我吗？”

　　顾锦淮紧紧搂着她，不发一言。

　　“气肯定是有的，不过，惊讶更多。惊讶过后便很是佩服你的果敢冷静，再然后么...知道一见钟情的不是我一个，心情便好了。”

　　“嗯？”

　　“顾锦淮，所以你也是一早就爱上我了吧？”

　　顾锦淮轻笑，“我从未否认过我爱你。”

　　长公主表示她的胜负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什么举步维艰，什么进退两难，那都是用来说服自己说服别人的借口。

　　他喜欢她，第一眼便喜欢，所以哪怕当时以为两人之间隔着“杀父之仇”，他也还是毫不迟疑地要了她。

　　所幸最后的结果是他误会她了，若她真是凶手，他可能真的会把自己玩死。

　　“你也别担心我生气了，我不是戏本子里娇滴滴的大小姐，也不是快意江湖里非黑即白的女侠，我从十岁起便知道事情并非只有两面，更知道人生多艰难，所以顾锦淮，我虽不十分生气，但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开心。”

　　不开心？

　　不开心是应当的吧...

　　顾锦淮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在长公主轻描淡写的叙述中土崩瓦解，一点施展的空间都没给他留。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亦想着重新将人追回来必定是持久战，可她竟然就这样，算了？

　　那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煎熬，都...错付了？

　　“我很记仇，也会报仇，所以...”长公主探出头，双手捧着顾锦淮的脸，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我要你用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陪着我。无论我去哪儿，你都要跟着我！也许我们不能陪着对方直到终老，但只要活着一天，你便只能是我的人，只能听我的话！”

　　“信阳...”顾锦淮蓦地红了眼尾，“你不是......”

　　“不是什么？成亲不成亲只不过是虚礼，但...你只能是我的。”

　　如果之前说长公主还在犹豫，那么当下，她彻底地、不留一丝余地的对他敞开了心扉。

　　有什么人会怀着杀父之仇也舍不得杀她？

　　这么久以来，他的小心翼翼，他的暗中保护，他的隐忍怯懦，沈未晞终于连贯起来，也终于理解。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她懂人世间的心酸，顾锦淮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浓烈。

　　她也是不善表达的人，所以她才更明白他。

　　长公主的脑回路同旁人不一样，若是一般的小姑娘，怕是早就哭着要分手，说男人欺骗了她了，再狠些的，上去插他两刀也未可知。

　　然而她不这样想，有人宁愿自己痛苦纠结，也舍不得动她分毫，她只会觉得自己是站在悬崖峭壁上的王者，面前凶猛无比的狼被她驯服，那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信阳，”顾锦淮叹了口气，“你的胸襟...若你是男人，必定能睥睨天下。这辈子爱上你，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