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琴这才回过神来，黯淡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芒。

　　她眼睛里却带了几分的害怕，嘴巴张开了半晌，才沙哑着嗓音说道：“竟然，又有了孩子？”

　　秦天一眼睛里亮着星星一样的光芒，肯定的点头说道：“前些日子朕做梦，便总是梦见个小男孩要朕带他走。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方雪琴轻轻张了张嘴，感受着手底下的温热。

　　她想起上一世死在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有这一世无辜死掉的孩子。

　　嘴唇有些苍白，甚至是颤抖着，害怕的问道：“我……能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么？”

　　秦天一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手掌在发丝上轻柔的抚摸着，自责的道：“都是朕不好，若是上次仔细着些照顾，便也不会出现上次的事情。上次是在边塞，环境艰苦。现在天下已定，我们又在皇宫之中，朕自然会对你倍加照顾。这次我们的孩子，必定能够平安的生下来。”

　　方雪琴将头埋在他怀中，任凭眼泪落下来，润湿进了衣裳内，便消失不见了。

　　回到京城的日子，便是闲散又漫长的。

　　春暖花开的季节，京城郊外，一片绿色的青草地上，许多孩童在此处放着纸鸢。

　　各种颜色、形状的纸鸢，借着风里缓缓的攀升到了天上去。

　　一个又一个的，自在的在这天地间飘摇着。

　　不远处的山头上，方雪琴瞧着这远处草长莺飞的情景，幽幽叹了口气。

　　“娘娘，还是披上吧，山上毕竟风大。”玉和替她披上件薄薄的披风。

　　方雪琴从一旁的盒子里抽出手帕来，沾湿了水，便径直伸手在身前的墓碑上擦拭起来去。

　　那上头写着的，正是欣千程的名字。

　　在这亮堂的墓碑旁，还立着个碑，便是先前欣千程亲手为欣夕下葬的地方。

　　一边擦拭着灰尘，方雪琴叹息一般的声音说道：“虽说不知你的家乡到底是在何处，可我想着，你生前那样的想和妹妹在一起。如今将你二人的墓碑安置在一起，总归是没错的。”

　　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吹过来，她的发丝便轻轻拂过墓碑。

　　就好像是欣千程听懂了她的话，又正在回应似的。

　　方雪琴自顾自的轻笑一声，将准备好的香烛摆放在跟前：“先前你说过，用你的方子调养了身体，便保管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就连我的身体，也会比从前好上许多。”

　　眼睛逐渐的放空，落到了远处热闹的场景上头来，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从小便虚弱的体质，竟然在你的手上被治好了。如今我又怀上了，这次……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是自然要将他给生下来的。生下来了，便还来给你当干儿子，好不好？”

　　山坡上的花朵随风摇曳着，方雪琴见到了，就好像是看见欣千程在点头一般。

　　她低下头来，有些难过：“我自然知道，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同意的。”

　　“站住，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不远处传来侍卫的盘问声。

　　方雪琴蹲的太久，便也站起身来看了看。

　　瞧见这位身穿麻木衣裳老者的那一刻，她便抬手阻止了侍卫，惊讶的问道：“张掌柜，你还在京城？”

　　这位，便是从前欣千程最为信赖的老者，天香楼的张掌柜。

　　此时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粗麻衣裳，头上戴了白色的帽子，是专门奔丧的衣着。

　　不过是才分别半年，脸上的皱纹却是越来越多了。

　　就连原本还能挺直的背部，此刻也有些佝偻。

　　他缓缓的迈着步子，一步一步都走的极其庄重。

　　“草民……是来拜见我家欣公子的！”他强忍住眼底的泪意，沉声说道。

　　方雪琴喉咙有些哽咽，只得勉强打足了精神问道：“听闻天香楼已经关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本宫。下一步……你们又作何打算？”

　　张管家跪在墓碑前，背脊挺的笔直：“欣公子离开前便嘱咐老奴，若是他回不来，便将这天香楼变卖了。大办济善堂和书院，要叫孩子吃得起饭，读得起书。如今老奴不过是贱命一条，等到这件大事完成了，便也能安心下去陪公子了！”

　　“她……临行前就嘱咐好了？”方雪琴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张管家抬起头来，眼神里仔细辨别，便能瞧出几分恨意来。

　　“先前为了一份毒药，草民与公子便去过粒边。正值两军交战之际，我们冲满是战火烽烟的地方采药下来，便已经是丢掉了半条命。公子如何会不知道战场的凶险？临行前，便早已将所有需要交代的地方统统交代好了。”

　　方雪琴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后挪动了几步，身子不稳的靠在玉和怀里。

　　晚秋向外站出半个身子来，压着声音说道：“如今娘娘的身子，便是不适宜听这些。要是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担的了责任？”

　　“晚秋！”她话音刚刚落下，方雪琴责备的声音就响起，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满。

　　“可我家公子，如今人早已经去世了！分明走之前还是一个好好的，活生生的人！”张管家也有些气愤，控制不住的说道。

　　“大胆，你竟然敢这样跟皇后娘娘说话！”平文手中的长剑抽出来，锋利的剑光指着他的喉咙。只需要再靠近一寸，便能挑破他薄薄的肌肤。

　　“放下！”方雪琴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呵斥道。

　　一边还要抚着肚子，告诫自己不能太过生气。

　　“对你家公子，本宫确实是心有愧疚。若是你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本宫。只要是他欣千程的事情，本宫绝不会有一句怨言。”紧接着，她才哑着声音说道。

　　平文将剑收回，眼睛还警惕的死死看着他。

　　张管家一滴泪从眼睛里落下来，有些崩溃似的喊道：“草民知道，我家公子为了娘娘，愿意做出任何事情，从来不是为了求得回报。草民自然也不会为难娘娘。只求娘娘能在每年的这个时候，能够回来看望我家公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