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雨是晚上才下的吗？偏等到现在才来报，于侧妃素来懂事，不愿给府里添麻烦，又知道我这里在待客，不便来打搅，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真的瞒而不报了？”

　　她话音落了，姜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声音不大，甚至可算得上平和，但字字句句却是带着威压，更叫人无法反驳。

　　一是点明她们故意拖到晚上周蕴回来了才来禀报，二是明知正院有林毓姝这个外客，家丑不可外扬，还敢来禀报，最后更给宝珠扣了个伺候不尽心的帽子。

　　瞧着是夸了于氏，实则却把毛病挑了个明白，还反将一军。

　　林毓姝在旁边听着，心里不由的就对姜蕊肃然起敬了。

　　平素在家里，母亲打理后宅手段利落，且父亲的后院只有两个通房，根本不敢作妖掀起风浪，所以林毓姝并未见过主母和妾室斗智斗勇的模样。

　　今儿一见，算是心里佩服极了。

　　也是默默在心里记下学起来。

　　宝珠也是没想到王妃今儿脾气这么大，当然了，她也是没料到林家姑娘还没走。

　　若是知道里头还有外人，她也不会这会子来。

　　可来都来了，不说又不行，既然说了，就得硬着头皮说完。

　　只得继续伏低做小的样子，“是奴婢的错，原不打紧，侧妃也是想着王妃有孕，这点子小事不好打扰，可漏的厉害了，虽然还能住，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也吵得人睡不安稳，奴婢这才斗胆前来禀报王妃的。”

　　姜蕊听完正要张口，却被周蕴抢了先。

　　“她既然嫌吵，就搬去别的院子住吧，府里空院子也多，碧水阁就不错，明儿一早搬过去吧。”

　　这算是一语定江山了，宝珠连反驳都不敢。

　　一肚子话全都憋了回去，只得谢恩后退出去了。

　　等她走后，姜蕊的面色才缓和了些许。

　　见林毓姝不自在，便给她夹菜，“来，多吃一些，我特意叫膳房预备的你喜欢的。”

　　“嗯，表嫂你也吃。”林毓姝乖巧道。

　　自然也看出姜蕊不高兴了。

　　原本好好的晚膳，就这样被打搅了兴致，用完晚膳后，林毓姝被带去客房歇息，周蕴便靠近把人拉进怀里抱着了。

　　“别和她一般计较，没得气着你和孩子。”

　　“哪里是我要和她计较，她便是故意来气我的！”

　　姜蕊生气的推了推他。

　　“平素什么也没短缺了她，今儿是好不容易抓着机会就想来殿下面前抹黑我呢，早知这样，我就该好好的苛待她，哪里就那么多心眼儿，一颗心掰成十瓣儿了！”

　　周蕴自然不叫她推开，搂着人的手又紧了紧，耐心哄着。

　　“她心思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能不清楚？不过是她自己跳梁小丑罢了，今儿毓姝还在呢，当着客人的面，怎么好同她计较，她既然不喜欢飞霞阁，叫她搬就是了。”

　　方才也是看见姜蕊脾气上来了，怕她当着林毓姝的面儿就发火太过，也是怕那丫鬟再多说了，气着姜蕊，所以周蕴才出面打断了。

　　何况，碧水阁虽然不差，但位置也绝对算不上好，是挨着罗庶妃住的琳琅阁的，两个院落一前一后。

　　自打罗庶妃接二连三的倒霉后，现如今那一块儿都被府里的奴才当‘冷宫’了。

　　姜蕊想到这些，心绪也略略平复了几分。

　　而后才轻叹一口气，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殿下有没有觉着我有孕后，脾气越来越大了，总容易动怒呢，别是肚子里这个性子爆的很。”

　　话题的跳跃度有点大，周蕴滞了一下才跟过来，一瞬就笑了。

　　“这叫什么烦恼，太医说了，女子有孕后心火旺些是正常的，这不是今岁冬天你都不及往年畏寒么，别多想，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殿下也真觉得我脾气大？”姜蕊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他。

　　一下子就把周蕴盯的紧张了，情不自禁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怎么会呢...”

　　“那殿下说是太医说的这话，殿下若不问，太医怎么会说这些呢？”

　　姜蕊伸手把他的脸掰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可是没地方躲闪了。

　　看着怀中小女人顶真的样子，周蕴心里的紧张忽然就散了个干净，莫名就想笑，并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我瞧你是越发聪慧敏捷了，心思比针还细！”

　　说着便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姜蕊的鼻尖。

　　本来方才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悦，被周蕴这么个逗孩子似的动作一下就闹没了，嘴角跟着也抑制不住的翘起来。

　　闹了这么两下，瞧着把人哄好了，周蕴才叫了丫鬟们进来伺候洗漱，两人早早就躺下了。

　　冬天没什么比暖暖和和的睡觉更舒服的事情了。

　　只是他们睡得安稳，另一边飞霞阁里头，触了霉头的于氏正发脾气。

　　并很是少见的打了宝珠一巴掌。

　　“叫你做事不仔细，林家姑娘走没走，你也不打听一下就去了，家里的事当着外人说，叫府里丢脸，我就是占理儿，现在也不占了！”

　　宝珠顾不得疼，赶紧跪下请罪。

　　“侧妃息怒，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打听清楚，本以为林姑娘下午就走了，谁知王妃留她今儿住下，正院素来铁桶一般的风声紧...啊——”

　　话没说完，又是挨了一巴掌。

　　于氏怒目，“林姑娘走没走，还需要你去问正院的人吗？未必门房那里还守口如瓶了？做事不仔细，我瞧你如今也是皮子松了，人惫懒了，只会一味的撺掇我！”

　　宝珠捂着脸，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可心里虽委屈，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她知道主子这是拿她撒气呢，也知道自己办事儿的确疏忽了，所以不敢有怨言。

　　于氏发了一通火，心里总算是冷静了几分。

　　搬就搬吧，虽然是挨着罗氏去了，但碧水阁的环境总比这儿要好，也没那么偏僻。

　　她还是坚信事在人为。

　　次日早上，雨停之后，于氏就立即收拾东西往碧水阁去了，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怨言。

　　倒是比昨儿晚上聪明。

　　林毓姝又在王府陪了姜蕊半日才走，对昨晚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

　　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