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院里被刁难了一通，徐氏的确是黑着脸回的听雨阁。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嘛，今儿她这宫女出身，曾为奴为婢的身份被姜蕊翻来覆去的说，自然是不高兴的。

　　尤其是接连两日侍寝，正是得意时候。

　　不过徐氏也不傻，她知道自己地位不稳，只是恩宠上刚有好转，即便生气也不敢在周蕴面前乱说话。

　　但挑拨两句自然还是有的。

　　便琢磨着要是晚上五皇子还来，她还是得做点什么。

　　而此时被徐氏惦记着的周蕴，在朝堂上正遇着了一个难题。

　　林冉出事了。

　　身为大理寺少卿，林冉掌管大理寺部分刑狱案件审理，而最近他就在审查一桩贪污案。

　　案件的主犯乃是关州盐令夏衾，是一个月前刚被从外地押解回京的。

　　盐令只是正五品官员，但在如今盐掌握在皇权朝堂手中的时候，这个官职便属于典型的位低权大。

　　夏衾在位近八年，从无升迁，一直甘当五品盐令，便是因为他私卖官盐，勾结当地盐商抬高盐价，获得了暴利。

　　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去岁南边地动，为沧州和淮州赈灾，国库花了不少银两，所以元庆帝今年年初派人去各州县调查情况，想从盐税、商税这两处多收上来些银子，补充国库，而后就被钦差巡盐使发现了端倪。

　　小小一个五品盐令，家中便藏有近四十万两白银，还有一半藏在别处，这仅仅是他贪污的，还不涉及上下打点所花的银钱，算得上是贪污的大案了。

　　为了查出出与他勾结的官员有哪些，以及他贪污的另外财物在哪，特把人送进刑部大牢，又交给了林冉这个大理寺少卿来审，没想到昨晚夏衾竟暴毙狱中。

　　案子是林冉在查，人是管在他手底下，这忽然暴毙，自是与他脱不开干系了。

　　本来周蕴已经打点好一切，要调林冉去扬州做长史，基本是铁板钉钉，就差最后元庆帝的一纸文书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显然来者不善。

　　今日早朝上，元庆帝大发脾气，把林冉狠狠骂了一通，连带着把其父林正屹也骂了一通。

　　父子两个从宫里出来都是脸色不好。

　　周蕴亦是，

　　三人在宫门外碰了头，便一道往林府去了。

　　人在刑部大牢里忽然出事，自不必说，定是六皇子的人搞鬼。

　　书房里，坐下后周蕴便率先开了口。

　　“眼下正是小冉升任之际，忽然在他手里出了这般大的纰漏，若不能妥善处置，恐怕扬州长史一职就要落空了。”

　　林冉面色也很沉重，“是我疏忽了，扬州乃富庶之地，从我预备接任长史一职的时候，六皇子一派的人就多有阻挠，如今抓住这个机会，必定不会叫我轻易过去这一坎儿。”

　　对于夏衾的事情，林冉实在自责的很。

　　负责看管夏衾这个重要犯人的狱卒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居然还出了这样的事，便说明是他用人有误了。

　　“恐怕杀了夏衾还不止是想阻挠你升任，还因为夏衾和他们有什么牵扯。”林正屹沉声道。

　　林冉侧目，蹙了蹙眉，“父亲何意？”

　　林正屹抬了抬下巴，眸色暗沉，“夏衾所任盐令一职乃是职官，盐税一事上是有政绩可查的，他多年未曾出过纰漏，官职居然一待七八年之久不升，这不奇怪吗。”

　　“舅舅的意思是，夏衾因为不想升官，离开这个能捞银子的官位，所以才数年未曾变动。”周蕴接话道。

　　这一说，林冉就反应了过来。

　　登时便拍桌，“吏部主管用人一事，官员政绩考核，升贬调遣，均由吏部上报皇上定夺，想必夏衾一定是给孙仕豪送了不少好处，这才能好好待在如此一个肥差的位置上！”

　　如此一看，便是六皇子的一石二鸟之计了。

　　既能让林冉落一个失职之罪，借机阻断他升任扬州长史之路，又能灭口夏衾，不让自己被牵连出来。

　　“我这就回刑部去，把所有能接触到夏衾的人都抓起来审问。”林冉站起身来。

　　林正屹点头，“你且先去查案，我与殿下在此商量其他对策。”

　　“是。”林冉拱手行礼，便快步离开了府邸。

　　周蕴抿了口茶，才又再度开口。

　　“夏衾已死，线索算是断了，大理寺人多，想从众多狱卒里找出六皇子的人手也需要时间，眼下必得做些什么先转移他们的视线，否则他们一直盯着此案，我们更不必便施展。”

　　“不知殿下有何妙计，近来孙仕豪行事谨慎，臣一时还未发现什么错漏之处。”林正屹蹙眉。

　　自打二皇子死后，朝堂就变成了周蕴和六皇子各持一半的局面，两方都谨慎，不敢出什么差错。

　　周蕴敛眸，“前朝不出错，后宅却是生事之地，我近来恰巧在筹划一桩大事，本想着慢慢动手，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殿下所说是何事？”林正屹疑惑。

　　“七公主婚前有孕，与孙易安成婚月余便生产了。”周蕴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

　　即便是久经官场的林正屹，这会子也被说的愣住了。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眼里还有几分不信。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殿下确信为真吗？皇上可知道这件事，孩子……又是谁的？”

　　如此皇室辛秘，任谁听见了也是要惊讶的，自然也不大信。

　　周蕴抿了口茶，润润嗓子，而后才把自己这几日查办的事情讲了出来。

　　从如何发现奶娘张氏的尸体，到找寻张氏的丈夫杜二郎，并告知杜二郎他的妻子张氏不是暴病而亡，而是被活活打死的，以及想通过王御史来揭发此事，等等。

　　林正屹听完，也是慢慢接受了这件事。

　　他也是没想到，去岁七公主及笄礼上还发生过那么一桩事。

　　当时七公主忽然称病，孙易安又无端触怒龙颜被打了板子，还被革职，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当然了，也不是周蕴刻意不想告诉他，而是被算计的人，一个是姜蕊，他的妻子，另一个齐蔚，又是林毓姝的未婚夫，林正屹的准女婿。

　　两人的身份本就不合适被纠缠在一起，能避嫌就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