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给殿下、皇妃请安。”于氏进来看见二人，便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周蕴随意摆了摆手，于氏才起身来。

　　而后便满眼惶恐愧疚的往内室里瞧了瞧，似乎很担心罗氏的样子。

　　再开口，果然也是语气低软，“妾身是来瞧罗妹妹的，一早听闻太医进府，才知是她病的严重了，妾身实在难安，这边过来了。”

　　说道这里，那眼眶就红了起来，扯着帕子低下头去。

　　“都怪妾身不好，罗妹妹素来是心直口快的人，姐妹间说错了什么话，妾身也不该计较，怎的就一时气昏了头，罚跪了罗妹妹，以至于忽然变天，叫她染上了风寒。”

　　这话说的似乎字字真情，但细听却又都是别的意思。

　　罗庶妃口无遮拦说错话冲撞了她，她气昏了头，所以才将罗氏罚跪，且天气忽然转变，也不是可以提前预知的，也属意外。

　　整段话里面上瞧着是致歉，实则是在把自己摘干净，表示罗氏病了，全然是她咎由自取。

　　这些意思，姜蕊听得出，周蕴自然也听得出。

　　虽然不太喜欢于氏说话总爱拐弯抹角，但这一回的确也算得上是罗氏自找，便就没计较。

　　“罗庶妃言语不当，按规矩当罚，忽然变天也并非你可提前知道的，且太医方才说她并未大碍，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周蕴道。

　　于氏见周蕴没对她起什么龃龉，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会子才后知后觉发现姜蕊的眼光独到之处，上次没借机在她身上做文章，如今看来再明智不过。

　　更忽然意识到，姜蕊入府后处事角度，再不委屈自己的情况下，似乎越来越和五皇子一致了。

　　所以这是她得宠的原因吗？没把自己视为后宅女子，与她们这些女眷在一条线上争斗，反而是把自己放在了五皇子的身边，与五皇子看齐。

　　“你也进去瞧瞧罗庶妃吧，总归安心些。”

　　姜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于氏的目光闪了闪，点头应声，便往内室里去了。

　　这会子罗氏正气着呢，方才听周蕴说让于氏不必自责时，就差点下床来骂人，但还好被晴云给稳住了。

　　等于氏进来的时候，也是哄着她压住火气，好好说了几句话。

　　不过两人终究不对付，也说不了多久，片刻功夫于氏就出来了。

　　彼时周蕴和姜蕊正预备走，于氏自然就跟着一起。

　　出了琳琅阁，外头空气好了不少。

　　昨儿晚上没下雪，今日府中积雪就有些化了，冷清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梅香，让姜蕊忍不住仰头嗅了嗅。

　　“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数枝争发，当真是好闻极了。”

　　她的声音低柔，只有在身侧的周蕴听见了，旋即目光便微有闪动，忍不住瞧瞧打量了她一眼。

　　“许久没陪你出来逛园子了，不如去看看梅花再回去？”

　　姜蕊勾唇，眼里噙着笑点头，“好啊，若有合适的，剪几枝回去插瓶。”

　　这话跟在后头的于氏是听到了，正想说能否跟着一起去，结果周蕴就转头了。

　　“于氏你先回去吧，我陪皇妃走走。”

　　一句话算是把于氏的心思都堵在了嗓子眼，脸色没变换过来，实在有些僵硬。

　　赶忙垂头福身，“是，妾身就不打搅殿下和皇妃的雅兴了。”

　　语罢，便很是有些狼狈的快步从小路离开了，生怕周蕴看见她僵硬尴尬的脸色。

　　彼时园子里不少打杂的奴才都看着呢，于氏只觉得自己像个笑柄一样，心中一团无名火就烧了起来。

　　她实在不明便，自己到底差在了哪里，就这样入不了周蕴的眼。

　　但此刻周蕴没心思管于氏怎么想，等外人一走，便暗暗往姜蕊身上靠了靠。

　　“情切。画楼深闭，想见东风，暗销肌雪。辜负枕前云雨，尊前花月。心期切处，更有多少凄凉，殷勤留与归时说。到得再相逢，恰经年离别。皇妃莫不是怪我此前南下，久久不归，惹你心伤？”

　　这话说的姜蕊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方才她念的那句词，摘自上阙，‘寒水依痕，春意渐回，沙际烟阔。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数枝争发。天涯旧恨，试看几许消魂，长亭门外山重叠。不尽眼中青，是愁来时节。’

　　而周蕴念的这一段是词的下阙。

　　其中意思有远在异乡，遥想深闺中的佳人，思绪纷纭，猜测佳人是否也因愁绪容颜受损，让佳人独守空闺冷衾，辜负了多少尊前花月的美景，浪费了大好青春云云。

　　这么一段意思，自然就让周蕴联想到姜蕊是否把自己比作了词中的女子。

　　不过嘛，姜蕊还真不是。

　　她就是忽然想到了这其中赞梅花清芳的一句而已嘛。

　　但是既然某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方了，姜蕊心思微动，也故意逗逗他了。

　　于是便捏了帕子，偏头做拭泪状。

　　“殿下一去多日，又生出诸多事端来，我到底是个柔弱女子，便是再有主意，岂能不心伤害怕，今日瞧见罗庶妃的消瘦病容，一时想起自己当日情状罢了。”

　　这话不是假的，毕竟也是真的担忧的日夜寝食难安，但这会子说出来，就全是闹着玩了。

　　不过某人心里愧疚呀，竟是一逗就信，忙是满眼心疼的把人拉进怀里抱住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日后必定少让你担心牵挂。”

　　姜蕊本只想逗逗他，却不曾料到周蕴如此把她的话当真，眼神和语气里的愧疚更是真切。

　　一时...竟也叫她心里有些感动。

　　收起玩闹的心思，也抬手环住周蕴的腰。

　　“好啦，如今殿下不是回来了么，我不过是随口罢了，殿下若觉得愧疚，那今日就好好陪臣妾赏花折花，可好？”

　　“自然，今日都在府中陪你。”周蕴执起她的手，目光温和。

　　见此情状，奴才们自然都往后退了退，叫两位主子独处，陈奉也赶紧派了人去小花园里清场，不叫旁人打搅。

　　两人在园子里逛了许久才回正院去，周蕴又是折花，又是提篮子，殷勤的很。

　　自然也是履行诺言，在正院里陪了姜蕊一整天，包括晚上。

　　姜蕊也不浪费机会，趁着他在这里，就把之前承诺的寝衣拿出来做了，哪里有尺寸不明的地方就现量。

　　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倒是难得的静谧又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