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非同小可,杨暮芸没有心思再跟母亲争论予远的事情,只想立刻搞清楚杨暮然的死因。
“大哥,我纵然是知道你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暮然刚走的那天,我们讨论过此事,你说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次是人为造成的。为何今日要如此说?”
这次杨暮芸回来跟母亲商议予远的事情,本就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大夫人房内只有他们三人在,连丫鬟们也被全部支走了。
没有外人在,杨暮宇才说出了自己的最新的发现,“暮然走的那天,大家都纷纷赶到了荷花池边。由于太多闲杂人等的足迹,我仔细查看,也找不出有何有价值的线索。父亲也明示暮然尽快下葬,他年纪尚幼,不宜大操大办。所以当时琐碎的事夹杂在一起,加之大家也沉浸在暮然离开的悲伤中,竟然忽略了检查其他地方。”
“所以大哥是查出了什么?”
说话间,杨暮宇取出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一条粉色的布条。
杨暮芸拿起来端详了半晌,也未看出什么猫腻,“这是什么?”
“你可认得这种布料?”
杨暮芸又看了看,摇摇头,“母亲,你可认识?”
夫人无奈得跟着摇摇头,“你哥哥已经给我看过了,我也不曾见过这种布料,更别提见谁穿此布料做的衣裳了。”
杨暮芸转头看向杨暮宇,“这块布料有何玄机?”
“暮然下葬后,我去发现他遗体的地方又查找了一番,也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于是我顺着池边走走,碰碰运气。最后还真被我在荷花池另一边的一处灌木丛旁捡到了这个。”
“可是一块布料能说明什么呢?”
“正如你和母亲所说,你们都未曾见过这种布料,而且我找京城有名的布装询问过了,这种布料纺织技术不是我们中原地区的技术。具体是哪里来的,他们也摸不着头脑,只是说,这布料纺织技术可不简单。所以如此来之不易的一匹布料做成的衣裳,换做是谁,路过灌木丛也会仔细着的,怎会撕扯下一块呢?”
杨暮芸沉思了片刻后恍然大悟,“所以说,一定是有人在匆忙之中,被灌木撕扯下一块裙角也未发现?”
“对,而且我仔细看过那里的灌木丛确实有蹊跷,里面有一处被人踏平了。之前我问过暮西,暮然失踪之前,他们在玩捉迷藏。我让暮西藏进去,刚好外面的人看不见他。”
“所以,你想说,暮然躲在灌木丛里,被人发现了,然后那人赶紧去追他,所以在那儿留下了这块布?”
杨暮宇点了点头。
这一切听上去很符合逻辑,可是何人发现了杨暮然,为何又要去追他呢?这让杨暮芸再一次陷入了不解之中。
看杨暮芸一脸茫然的样子,杨暮宇解释道:“我猜测,或许是暮然躲在灌木丛里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所以暮然才惨遭不测。”
“你意思是,有人杀人灭口?”杨暮芸被这种猜测吓了一跳,在这个自己从小生活的家里,虽然姨娘和母亲之间有些过节,但那也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除了这些,她实在想不出,在这个家里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被人发现,能到杀人灭口的地步,更何况,他们下手杀害的还是一个孩童。
杨暮宇明白这一切很难让人接受,“暮芸,此事你断然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了,毕竟除了这一小块布料,其余都是我们的猜想罢了。没有实质证据前,多一个人知道,只会打草惊蛇,或许暮然的死因,这辈子都是一个迷了。”
杨暮芸点了点头,“大哥,你把这个盒子给我罢,毕竟我是女儿家,接触布料的机会比你多。说不定哪日,我便有机会见着这种布料了,顺藤摸瓜也许还有机会发现事情的真相。”
“嗯,我更希望暮然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吧。”杨暮宇一边把装布料的盒子递给杨暮芸,一边感叹道。
在一旁一直没有吱声的夫人听他们谈论杨暮然的事情差不多了,才又开口道:“暮芸,你收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为义子之事,我不同意啊。”
听到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杨暮芸有些恼火,“我跟司凌南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我今日回来,只是告知您此事的,您同意与否,我们都会收予远为义子的。”
见气氛有些僵,杨暮宇转换了心态,立刻给母亲和妹妹打起了圆场,“母亲,既然这是太子殿下的决定,我们自然是不好干预的,还是依了他们吧。毕竟这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如若暮芸教养有方,说不定这孩子将来还有一番作为呢?看在您马上就要出生的大孙子的面子上,您就认了这个小外孙了罢。”
一想到琳茹不久便要给杨府添丁了,本来还有些怒气的夫人一下就忍不住展露了笑意,“罢了,罢了,我是老了,替你们操心了大半辈子,孙子辈儿的事儿我就不操心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谢母亲。”杨暮芸上前拉着夫人的手臂,“还是母亲最疼我。”
“知道就好了,行了,你去看看你三姨娘吧,她这一天天的也不出门,总是把自己关在她那小院儿里抱着暮然的衣裳流泪。看了着实让人心疼。”
杨暮芸听从夫人的话,带着些丫鬟们做的糕点,来到三夫人的小院。
她让守在门口的丫鬟都退下了,自己轻轻推开房门,看着手拿暮然衣裳静静得坐着的三夫人,“三姨娘。”
三夫人好像失了魂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她再次小声唤了句,“三姨娘。”
三夫人听到门口的响动,这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了看,“嗯,是暮芸回来了呀?”
看她准备站起来迎自己,杨暮芸加快两步走到她身边,扶着她道:“三姨娘,你快坐着罢。”
此刻,三夫人也顾不得礼数了,顺势坐了回去,一边小心翼翼将暮然的衣裳收起来。
“不知道你来了,瞧我也未洗漱整理一下,让你见笑了。”三夫人轻轻擦了一下自己脸上已经干掉的泪痕。
“哪里,母亲甚是担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劳烦夫人记挂了,你见着夫人,替我谢谢你她。”
“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你成日里闷在这房内也不是办法。”
三夫人有气无力得摇摇头,“我哪里都不想去。”
杨暮芸怕她这样下去会熬坏了身体,从不勉强别人的她,也耐着性子劝道:“你为了暮然的事一直这么折磨自己,你可曾想过还有暮西?你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将来谁来照顾他?听我的,我们出去走走,外面阳光明媚,你心情定能畅快些。”
这时,恰巧杨暮西也跑了进来,他一手拉着三夫人,一手拉着杨暮芸,“娘,您就听二姐的话吧,您可好久没有带我去花园里玩儿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三夫人才打起了几分精神,是啊,她失去了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她要保重好身体,好好照顾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健康平安得长大。她还要像夫人那样,看着自己的孩子娶妻生子,坐享天伦之乐呢!
她命丫鬟给自己简单漱洗了一番,便跟着杨暮芸和杨暮西姐弟俩踏出了房门。许是太长时间未见太阳,刚踏入房门那一刻,她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娘,你怎么了?”杨暮西看出了她的不适,关切得问道。
“无妨。”
随即,几人便闲聊着往花园方向走去,三夫人许久未关心杨暮西的事情,此刻稍微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才关切得询问起这个儿子的近况。
本来气氛都还算不错,三夫人在他们姐弟俩的逗趣中,终于有一丝丝笑容了。
“妹妹,你可终于出门了,可好些时候未曾见你,我可是好不担心。”
不知何时,二夫人从远处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走了过来。
“谢谢姐姐关心。”三夫人没有任何表情得说着这句话。
“你们这也要去花园散散步的吧?巧了,一道去吧?”
听二夫人已经开口相邀,也不好拒绝,三夫人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本来有所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让杨暮芸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陪着三夫人走着。
和他们几个默不作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的二夫人,她好似从未见过他们似的,无比热情得说个不停。
“瞧瞧,近日这花园的花开得多艳,叫人看了心情也跟着愉快了呢。”说完,她还不忘摘下一串开得正欢的紫薇,“妹妹,瞧瞧这花,我最喜欢的就是它在枝头争相开放。别瞧它不如牡丹、玫瑰这些花卉名贵,可它开得甚至比那些花还要艳丽热闹,真是让人忍不住要去欣赏它一番。还真真是抢走了这花园里其他花的风头呢,你说是不是?妹妹。”
“姐姐说得是。”三夫人敷衍得附和道。
刚走了没几步,三夫人一把扯下一株依附在树干上的朝颜花,“这朝颜甚是讨人嫌,一天就早晨开得欢,这会儿便偃旗息鼓了,是见不得光吗?哎,就好比这人的命呀,一开始好似一切顺遂,后来怎么样就不一定了呀。”
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却没有人想去跟她争论,毕竟不想再惹得三夫人难过。
杨暮芸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二姨娘,你自己慢慢欣赏这满园的争奇斗艳吧,我陪三姨娘先回去了。”
正巧,几人正好走到了荷花池,二夫人故意指着湖面零星露出一角的荷叶道:“也不知道今年这荷花开得比不比得了去年的,去年荷花可是开得真真的漂亮。”
见没人搭理自己,二夫人又抬手指了指,“喏,不知妹妹可否记得,去年这靠岸边的地方,还开过一朵并蒂莲呢。”
看到荷花池,三夫人不禁悲从中来,又让她一下子陷入了失去儿子的回忆里。
“哎呀,瞧瞧我这记性,妹妹,姐姐不是故意的,只想着让你多想想愉快的事情,竟然指着暮然落水的地方让你瞧,真是该打。”二夫人抬手作势要打到自己的脸上。
兰香也甚是机灵,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二夫人,您可别这样,大家都明白您对三夫人的良苦用心。只有那些心肠不好之人,才会往坏处想吧?”
二夫人顺势放下自己的手,回头瞧了瞧三夫人,“就是不知道妹妹是如何想姐姐的,希望妹妹可千万别多心呀?”
三夫人再也无法忍受二夫人的这些种种行为,“暮芸,我有些累了,我们还是改日再散步吧!”
“既然妹妹累了,那好好回去歇着吧,姐姐再到别处逛逛,就不陪妹妹回去了。”说完,三夫人便转身要走。
“等等。”杨暮芸叫住她。
本以为可以打发了二夫人,三夫人不解得望向杨暮芸。她不明白,为何此刻杨暮芸要叫住准备离开的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