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面的这一天，盛采薇在皇陵看到了这场难得一见的场景，没过多久皇帝就传令下来，送了百余个年轻男女入皇陵祈福，以求祖宗保佑，又新建了朝华观，送了各地有名的道士进去，为皇家祈福，请求上天宽宥。

　　这场大动荡一直持续了半年，半年之后，皇帝便拿了盛家开刀。

　　所以盛采薇对天狗食月的事情很清楚。

　　她甚至能说出是什么时辰。

　　她紧张地看着门口，直到出来的人是连绍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气。

　　但她反应极快，紧跑两步，道，“陛下，听闻您昨夜遭到了刺杀，可有伤到？”

　　皇帝看到来人是盛采薇，眉目柔和了些，道，“没有大碍，你怎么跑出来了？没跟他们在靖江转转？京城同靖江相距甚远，来一趟可不容易。”

　　盛采薇嘟着嘴道，“陛下遭人刺杀，我怎能安下心去游玩？”

　　“到头来还是你最贴心。”

　　盛采薇扬唇笑了笑，将目光移到了旁边连绍的身上，问，“这位是……”

　　“噢，是一位术士，你二哥哥送来的，姓连。”皇帝又对连绍道，“这是寡人的外甥孙女，敦和郡主。”

　　“连大人。”盛采薇福身。

　　“郡主客气了。”连绍也装作和她不认识的样子，退后两步行了一礼。

　　两人之间的氛围客气而生疏，完全看不出曾经见过的模样。

　　“陛下，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过了今夜，陛下便能知道小人所言是真是假了。”

　　皇帝点点头，道，“李多海，送连大人回去吧。”

　　盛采薇扶着皇帝重新回了屋子里，李德海给二人奉上茶点。

　　“陛下不是从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吗？怎么也开始接见道士了？”

　　“从前是不信的，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觉得兴许也没有那么不可信。”皇帝此话喃喃，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算准天狗食月这种事情吗？”

　　果然，连绍果然相信了盛采薇说的话。

　　盛采薇心微微定下。

　　她深谙先抑后扬的道理，她敢保证今夜会出现天狗食月，那么她所能做的，就是将‘连绍’这个人身上的神秘给他放大，让皇帝从此对他深信不疑。

　　“不会吧陛下，不会真有人算得准吧？即便是钦天监的人都算不准，更何况是一个道士呢？想来是说来蒙骗陛下的，若是此认真能算准，那大抵是大罗神仙转世了。”

　　“寡人也觉得，应当没人能算得准天狗食月这种事情，听起来未免太玄乎了些，”皇帝抿了一口茶，稍稍定下了心神。

　　正如连绍所说，是真是假，今夜便会见分晓。

　　盛采薇服侍皇上睡下后，便离开了屋子。

　　她基本上已经能确定，连绍成为了自己这边的人。

　　从他使用天狗食月这件事情开始，就表明他已经同意了盛采薇的要求。

　　此等要求对连绍并无所示，互利互惠、各取所需的事情罢了。

　　是夜，不同的院子中，他们的主人都不约而同地站到了窗前。

　　明日便是六月十五，月亮在今日已经足够明亮圆润，盛采薇倚窗坐下，舀了舀碗中燕窝，送入口中。

　　“小姐，明日咱们便要离开靖江了，您今日不早些休息吗？”

　　巧儿将被褥铺好，见盛采薇还坐在窗边，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遂好奇问道。

　　“不着急。”盛采薇又喝了一口，眼睛没有离开月亮，“看看月亮再睡。”

　　巧儿也凑过去，不解，“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靖江的月亮比京城的更好看一些？”

　　“自然不是。”盛采薇失笑，“你见过天狗食月吗？”

　　“天狗食月？那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奴婢倒是听人讲过从前天狗食月的异象，但是还没有自己看过呢。”

　　“那搬个凳子，你和盈月一起等在窗边吧。”

　　“等下便有天狗食月可以看了？”

　　巧儿像是看到什么怪异场景一般，“小姐，您烧糊涂了不成？奴婢可是听说天狗食月这种天象连钦天监都算不出来，您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身边有个能人算出来的。”

　　巧儿一听是陛下身边的人推算出来的，顿时信了三分，唤了盈月来，几个人坐在月下，放了些茶点在手边，就这么等了起来。

　　但是等啊等，盛采薇口中的天狗食月就是没有出来。

　　巧儿打了个哈欠，眼泪濡湿了眼睫，“小姐，这都快要子时了，是不是那位大人算错了呀。”

　　就连原本信誓旦旦的盛采薇，也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难不成是她记错了日子？不应该啊……

　　李多海为皇帝撑了软椅，让皇帝坐在月下，静静地等候天狗食月，但是左等右等，也是等不来，李多海拿着披风，走到皇帝面前，轻声道，“陛下，子时了，天气凉，要不然咱们先进屋子吧，奴才替您守着，若是真有天狗食月，奴才再喊您起来。”

　　皇帝眸光深沉，盯着那轮圆月看了许久，抬手道，“不必了，我们回去吧。”

　　“是。”李多海将披风递给身边的太监，将皇帝从软椅上扶了起来，慢慢往屋内走去。

　　就在皇帝登上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廊下的小太监突然高声叫道，“月！月亮！”

　　皇帝一怔，同李多海会身望去。

　　与此同时，萧景昭站在窗边瞳孔骤缩。

　　盛采薇激动地拍着巧儿和盈香的胳膊，让她们快看。

　　只见遥远天边，那轮皎洁饱满的圆月渐渐被天狗吞食，天地倾颓，其声如雷，其光如电，渐渐于天边消弭，成为上弦月，半月，最后化为一轮红月。

　　“是天狗食月！是天狗食月啊陛下！”李多海高声叫起来，“日黑如褐，月赤如血，此乃不祥之兆啊！”

　　皇帝院中的丫鬟太监跪倒一地，身体发抖。

　　天狗食月，自古以来都是不祥之兆。

　　只有上天觉得皇帝德不配位的时候，才会降临血月。

　　皇帝广袖迎风猎猎作响，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久久凝望着天边那轮血色月亮。

　　这真的是……老天的旨意吗？

　　“血月降世，必有灾难。”萧景昭临窗而立，轻声喃喃道。

　　这是古书中所记载的。

　　盛采薇没有骗连绍。

　　六月十四，果真有天狗食月。

　　萧景昭神色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