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夜洵带着苏烟冷赶到，院中已经不见了那杀了人的男子，只剩满地猩红，和一整间院子的铁锈味浮空。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苏烟冷被楚夜洵带着飞上附近一处阁楼上。

　　不少官兵举着火把围了过来，昏暗的院子瞬间被照的白亮如昼。

　　一对似为夫妻的百姓在几个官兵的保护下，从巷尾走到了院外。

　　妇人手指哆嗦着指向半开的院门，小声朝护在自己身前的丈夫说道：“就是这里，我看到好几个人绑着两个人，将那个人拽来的，在里面说，说着什么剁脚剁手，就是这里啊。”

　　丈夫安抚着自己的妻，朝为首官兵小声商量道：“官爷，您看这路已经带到了，能不能放我们走了呀，我们，我们可是无辜的！我们没犯事的啊！”

　　为首的官兵不耐地摆了摆手，让一个手下将他们赶紧带走。

　　苏烟冷缩在楚夜洵怀中，咬住嘴唇泣不成声。

　　她没想到，这一次死的人居然更多。

　　赌场的打手虽有罪，但就算是有罪，也该是衙门去判，去罚，甚至去杀。

　　就连院角处那个无辜的小乞丐，居然也没能逃过一劫。

　　他看上去，才七八岁！

　　前世只知多牵扯进来死了个乞丐，却未成想，是个孩子......

　　“楚夜洵......”

　　苏烟冷用气声，轻轻唤道。

　　她想逃，她好想逃。

　　本以为今生她若是插手，会不会就能少些无辜的人命，可到目前为止，她除了那个远走高飞的小媳妇，还谁都没救下，甚至还多死了两个人。

　　她怕了，她怕若是继续插手下去，会不会更加失控。

　　“带我走......”

　　泣不成声，她的手紧紧抓着楚夜洵的衣襟，头埋在他的胸前，泪水沾湿一片。

　　“柳子瑜没死。”楚夜洵用内力逼音成线，轻轻传入她的耳中。

　　手扶在她脑后轻轻安抚，手臂将她密不透风地环在怀中，给足了她依靠。

　　虽然刚刚在下面没让她看到院中的景象，上至阁楼后又加上她夜盲看不清院中到底是怎么样一番凄惨，但漫空的血腥味，骗不了人。

　　苏烟冷朝下面看去，果然看到几个官兵举着火把，正照着悠悠转醒的柳子瑜。

　　“他没有死......”

　　“冷儿，你在发抖。”

　　“我没事，程落呢？”

　　楚夜洵默了半分，“应该是在追击。”

　　苏烟冷脑中一过，大概人选已经定下。

　　应该在场却不在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另一名赌徒。

　　苏烟冷命自己冷静下来，看到院中刚醒过来的柳子瑜被戴上手铐，他的脚边躺着一个隐隐发亮的东西，轻轻摇了摇楚夜洵的手问道：“那是什么？”

　　“一柄匕首。”楚夜洵顿了顿，“从柳子瑜的手中掉出来的。”

　　听此，苏烟冷无声冷笑。

　　好一个不过妻眷还杀人栽赃的赌徒，在场的人多半都是他杀的，偏偏他还没死，当真可笑之极。

　　楚夜洵低头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轻轻将她的头扶回来，按在胸前。

　　“回去吧。”

　　苏烟冷想摇头，但最终还是没有。

　　回到嘉兰院，楚夜洵将她放进温暖的被褥中，轻轻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心，轻声哄道：“睡吧，不早了。”

　　苏烟冷目光涣散地看着帷帐顶，手指冰凉。

　　“我不想睡，等程落回来了，让他过来见我。”

　　楚夜洵微微低头，不知该怎么回。

　　他知道，她生气，但是她又冷静理智着，让他很是无从下手。

　　程落回来了，她直接问：为什么不救下那个小乞丐。

　　程落没说话，他不敢答。

　　直至苏烟冷悔恨的滴下一滴泪，程落才解释，若是他救下来了，他与王爷都无法向任何人解释。

　　最后，苏烟冷轻笑着回了屋，只是这一晚，她没让任何人再跟进来。

　　翌日早朝，大理寺卿张之俞直接在皇上面前将此事提了出来，并且指名道姓那杀人者，就是柳丞相的五儿子，柳子瑜。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皇帝当即下令命张之俞彻查此事，而张之俞直接当朝上报，一晚上的时间他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所有证据都已经记录在案，就连柳子瑜的口供，都已经全部做好，就等皇上一声令下，该罚的罚，该斩的斩。

　　这下不只是满堂的朝臣犹豫，就连高位之上的皇帝，也一时间没有吭声。

　　“皇上，此事已经牵扯到盘踞京城的暗下赌场，若不趁此机会将困扰您已久的心病却除，下回再想找机会，可就难了！”

　　大理寺卿张之俞看皇上犹犹豫豫，连忙又给他多递了台阶，这下朝堂中的议论声也减少许多。

　　皇上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大理寺卿，又瞥了一眼满脸凝重的柳丞相，最后将目光落到了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太傅身上。

　　“苏爱卿，此事，你怎么看啊？”

　　苏衡之神色淡然的走出队列，微微躬身：“臣以为，应全凭皇上定夺。”

　　周围的议论声又起，高位之上皇帝直接伸手拍了一巴掌身侧的龙枕。

　　“上来就是一句朕定夺，要你有什么用！”

　　苏横之不紧不慢地拱了拱手，“臣等不能左右皇上的想法，而臣又只是个大太傅，此事臣也不清楚该如何断定。”

　　众人恍然大悟，苏衡之这些年操的心又多，干的活又杂，可所有人都忘了，他只是个大太傅。

　　操累这么些年，早该儿孙环绕颐养天年，可现在不仅离家多年的大儿子回不回得来没着落，又一个二儿子被天各一方，临到此时他若不说，众人都忘了他这些年的牺牲和功劳苦劳。

　　皇帝冷哼一声，撂下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后，起身拂袖而去。

　　当日下午，柳丞相又像前世那般，大肆宣扬柳子瑜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府上七姨娘与马夫私通之子。

　　傍晚，柳府七姨娘和所谓私通的马夫，被柳丞相亲自送入大牢。

　　华灯初上，一个本不当值的衙役进了大牢，分别在已经放饭后的马夫、七姨娘、以及柳子瑜的牢房前兜了一圈。

　　半个时辰后，暗风带着苏烟冷避人耳目，进了柳子瑜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