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后花园宴席上的人刚落座的时候,明月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走进萧美人的房间。
嘴上说是不在意,实则她也想听一听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事可商量的,一个是心怀鬼胎的黄鼠狼,一个则像高傲的孔雀,总之,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是没安好心。
于是明月披了斗篷,揣了一兜的零嘴,途经萧美人房间的时候很自觉的“顺便”进去看了看是否有可蹭的糕点。昨日萧美人那炮竹一放,果真不是虚的,到了夜里,百姓们就自发的排队送来各色的土特产和小点心。堆放在他的房间,叫她好是眼馋。
可谁知她一进去,便被人扼住了脖颈。
脖子上的手冰冷如铁,却在发觉她是个女子之后指骨放松了不少。明月呼出一口气,哪里还敢再做挣扎。
这时身后的人被床头上的锦盒吸引了过去,小心的持着她的身子,慢慢走向床榻。显然此人潜进萧美人的房间是在寻什么东西。
明月脑中飞转,立刻狗腿的问道:“大侠,您在找什么?一个人找不如告诉我啊,或许我能帮上你!”
“……”身后的人无语的微微僵硬,抓住她脖颈的手蓦然松开,转而覆上她瘦削的肩膀。明月立即从被他反掐着的姿势变成了侧揽在身旁,这会子只能看见搭在自个儿身上的那只手。
玉质葱白,纤盈柔软,哪有里半点江洋大盗的样子。
她得想法子自救!
明月想了想,忽然张嘴便往那人的手腕上咬了下去!牙齿咬到了骨头,明月抓准时间,松嘴便嚷:“救命啊!救……命!”
***
“明月!”
明月有危险!
萧美人心弦紧扣,脸色顷刻变得很差,借着酒桌便直蹬上屋顶,只这片刻的功夫,他便淋了一身的冷汗。
都是他的错,他怎么没想到韩老贼会在这个时候派刺客来?连日的安平让他太过疏于防守。
半跪着的慕容亦是心中一沉,旋即撩开袍子拔腿便往那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这个时候他只怨自己不会轻功,他恨不得能如萧美人一般飞檐走壁,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
摒除不会轻功,他还伤着一条腿,小腿上嵌入骨肉的伤口每迈动一步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就如有一把刀子,生生刮过那血淋淋的白骨。
慕容咬了咬牙,忍着痛楚一口气跑出了矮木丛。
飞上屋顶的萧美人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很快便又镇定下来,依照判断,声音是自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他凛了凛浓眉,只用了几个利落的跟斗便翻落在屋前的空地上。
萧美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踹开大门。
“萧美人小心!!!”
明月的声音就在耳边。
可迎面飞来的暗器实在太快!萧美人只觉肩头刮过一束疾风,一枚白色的飞镖已紧挨着肩膀寒猎猎擦过。
披散着的长发被削断了几根,那飞镖穿透了衣裳,直钉在明月居的大门上头。
明月仍喘着气,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险!若是萧美人站得偏了,只怕这枚飞镖刺中的便是他的喉头了!
还好,他没事。
萧美人快步走进来,房中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只有明月被反捆在椅子里。
“明月。”萧美人抿唇,“我来了。”
这个时候煽什么情啊!!快给老娘松绑先啊!“我的手!”
萧美人:“……”
稍迟片刻慕容也赶到了门前。
因着途中摔了一跤,他才慢了半分。慕容满怀紧张的跑到了厢房,却见房门大开,屋里头,萧美人正半蹲着为明月解除捆着她的手与椅子的布条。
慕容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腿上疼的厉害。可是他并未停下来处理伤口,方才虽在远处,但他瞧得真真切切,有一枚暗器从厢房中飞射而出,位置应当就在他的身后。
慕容扶着左腿,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向明月居。
和暖的日光下,白色的羽毛有如凤凰的羽翼,深深嵌在朱色的柱子里。他用力拔了下来,仔细一瞧,当即觉得奇怪:“这羽毛……好眼熟。”
他记得当初在琼楼的时候,明月的发间也曾别着这样一根羽毛。指尖捻动飞镖,他暂且抛却杂念转身走向对面的房间。
明月已被松了绑。
“有没有伤着?”萧美人担心地问。
“我没事!”明月撸起袖管子示意,“倒是那个小贼被我咬了一口!对了,萧美人,这几天你要小心一点,我看那个人身手不错,这次没得手,下一次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嗯。”萧美人听她唠叨的说着,唇边却开心的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你担心我。”
“我……我哪有!我只是……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明月道。
扭头却发现萧美人根本没有在她的解释,只磨砂着手中的布料,神色不妙的环顾四周。
“他并不是没有得手。”走到桌子旁,萧美人掀开了香炉盖儿,“他下了药。”
明月急忙凑过去瞧,香炉里搁置了黑色的粉末,这会儿没点上,不过味道也甚是好闻,她忍不住拾起一些凑近鼻尖去嗅。
“别闻。”萧美人蹙眉,压了嗓子,“这里头混入了迷药。”
“迷……药!”
“嗯。”见她依旧没有放下的意思,萧美人又挑眉笑道,“你要是喜欢可以点上,不过你晕了之后,我就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些什么了。”
明月慌忙抖落了指尖的粉末,然后扯起他的袖子抹得一干二净。
“咳咳。”
一声清咳,将屋子里正有说有笑的二人都从欢快的氛围中震醒。
迷蒙的天光胧在慕容的身上,将他的容颜衬得有些不切实际,月白的衣衫仿佛虚无缥缈的云裳,他苍白得好像随时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明月别过头,看见了他。
他亦是闪着眸子盯着她看,眼中有清澈的笑意。
慕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握着飞镖走了进来:“萧兄请看。”
萧美人只手接过,一时脊背冒出了层层冷汗:“……白凤凰!”他一直以为慕容才是白凤凰,纵然没有证据,可是他对这点坚信不疑。回想起来,慕容中的那一箭却是冤了。
“嗯?”就在萧美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慕容也皱起了眉头,“萧兄,你手上的东西,可否借我一看?”
“请看。”
这是一块白色的丝帕,慕容将它掂在手里,反复的看了几遍。许久,他才松开眉宇,眸光闪烁:“若是我没看错,这块帕子是我的。当初明月嫁过来的时候,我从银绣坊特地……”
说到一半,他才察觉到失言了,于是兀自苦笑:“这帕子一年只产三块。你瞧这儿……还有银绣坊的标记。”
“所以白凤凰是八婺之人?”萧美人不舒服的咳了一声。
“未必。”慕容摇头,“也许是另外二人。我们只要查一查另外两块分别是被谁买了去,也许就有眉目了。”
当中一块收入了他的囊中,那么……就数两广的杨家最有嫌疑。萧美人揉着眉角:“这件事暂且放下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月的安危。”
“是。”慕容点头赞同,“我手下有几个拳脚了得的,不如指派过来……”
萧美人当下否决:“不必,这几日我亲自守着她。”
慕容顿了顿,微微笑道:“好,那就劳烦萧兄照看着明月了。还有方才席间一事,不知萧兄考虑的如何?”
“此事我还需再仔细斟酌。”只是……为何是劳烦他看着明月。听慕容的语气,倒好像自己藏掖着他的东西了。
“那么我便在府中静候萧兄的佳音了。”慕容从容的俯身作揖,又哀怨的看向只字未说的明月,“明月姑娘,天气转冷,注意保暖,我们……后会有期。”
语毕,不等她回话,他已径自旋过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直到脚步声远了,明月才敢从萧美人身后抬起头。
日光稀疏,但见稀薄的光雾中,慕容跛着腿,孱弱的影子被拉得绵长而又孤寂。
心口忽然有些闷。
他的脚还未好么?自她离开也有十四日了吧?当脑海中清晰的跳出这个数字,明月才觉得有些恐慌,她并未刻意的去记,可是为什么她能这么清楚的记得不在他身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