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连风都是安静的，上官流捎回话来，今夜在皇宫住下不会回府。
洛枫苑一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紧随其后也是一道黑影，悄无声息。
护城河畔，一个身着艳红色衣袍的女人在河边迎风而立，夜风卷起了她的衣角，有些诡异。
“姨娘。”
“陌涵，走近些。”红衣女人是萧魅，她没有回头，依旧看着河的对岸。
“姨娘要陌涵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接下面纱，陌涵顺着萧魅看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也许也正有着什么。
“这是你要的布兵图，这是接头的时间、地点和暗号。”萧魅递给陌涵一个锦囊，“紫鹃给你的，你按老办法取出来交给上官流，这一份，交给上官策。”
“那一份是假的？”
“嗯，假的。”
“姨娘可还有其他什么事要交代给陌涵的？”揣好锦囊，陌涵望着萧魅的侧脸，她今天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自己的这位姨娘，除了知道她要报仇之外，她甚至对她一无所知。
“陌涵，陪姨娘走走吧。”
“好。”
萧魅牵起了陌涵的手，如儿时一般。
“姨娘近日还是和往常一样操劳吗？怎么不让丽姨和柳色姑姑多帮忙分担着点儿呢。”
“也不是很操劳，魅楼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劳心罢了。你呢，在睿王府还顺利吗？周璇在皇室，是最累的一件事，可还吃得消？”
“还好吧，不过是琢磨心思累些，姨娘什么时候把小翠给我吧，有她在身边事情也好做一些，她应该快回来了吧。”想起小翠，陌涵禁不住的笑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背叛自己，这个人无疑就是小翠。
“是快了，等她回来，我就把她还给你。”拍拍陌涵的手，她的心思，自己这个做姨娘的又岂会不懂。
“选秀的事也布置妥当了吗？其实陌涵不明白姨娘为何兜兜转转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我们有更好的甚至更便捷的手段直接推翻楚国，姨娘为何如此呢？”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陌涵有些忐忑，这还是自己少有的几次质疑姨娘的计划。
“简单的方法固然好，也很快，但是风险也是极大的。姨娘这样做，虽然兜了很大的一个圈子，但是会把风险降到最低，只是准备的时间久了点儿。怎么，姨娘是不是在这段时间里老了很多。”打趣的笑了笑，萧魅继续说，“最多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推翻楚国归隐江湖的时候了，陌涵，你开心吗？是不是很期待？”
“很期待，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陌涵，姨娘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上官策，为什么对上官流倒戈，虽然你一直没问，但是姨娘知道，你很疑惑。”肯定的话语里似乎有着一丝的无奈，月光下，萧魅的侧脸竟有一丝皱纹，那么明显。陌涵的心一紧，有一点儿心疼滋生开来。
“陌涵是对此有很多疑惑，但是姨娘要是不能说，陌涵便不问。”淡淡一笑，不管萧魅看不看得到，这已经是一种习惯，对于萧魅的回应的习惯。
“不，前一段时间是不能说是因为我还不确定我的怀疑是不是真的，但是如今已经证实便没什么了。我之所以放弃了上官流是因为我发现，他所做的所有准备都不只是为了那一个皇位，那只是他的一个跳板罢了。而且，他是上官家的孩子，即使他做了皇帝，这楚国还是楚国，上官家还是上官家，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皇而已。何况他费尽心机也想得到的只有一个东西，一个我们仇人的东西。”萧魅要停了下来，伸出手抚摸着陌涵的脸，凝望着，继而说道，“那个东西就是宇文玥的爱！他想得到自己母亲的爱，一个内心深处还对自己的母亲怀有希望的人是不会做出真正背叛母亲的事的，既然他不会背叛宇文玥，那就极有可能在以后的计划里因为宇文玥而有所动摇，这样就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姨娘是说上官流想夺得皇位是为了得到宇文玥的爱？大费周章只为了这个？”陌涵有些难以置信，这个男人居然打算用皇位来换取母亲的怜爱？难怪今早宇文玥赏赐东西的时候他的笑意那么深了。
“是，而且弄不好，他所谓的为了皇位，会因为宇文玥的一句话而拱手让给她，毕竟皇位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萧魅似乎在嘲笑，似乎在惆怅。
“为了母亲而将万里河山拱手相让的皇帝古往今来还真的没有过，不过上官流从小就不受宠爱，怎么会对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如此的痴迷呢？再者说，不是有传闻说上官流一直把自己的奶娘如生母般对待吗？他这样做是不是有意在掩人耳目？”
“傻孩子，掩人耳目断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再者说，追求爱是一个人的天性使然，他敬爱奶娘也不过是一种情感的转移，与他尊敬他的祖母宇文曦若无异。何况他的奶娘在五年前就死了，而这五年里，也正是上官流夺皇位的信念更坚定的时间，你想想，他在这五年里做的事，比起之前的那些年，可是雷厉风行多了。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奶娘死了，能寄托感情的人不在了。”摸了摸陌涵的头，萧魅继续说，“即使母亲对自己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母亲，是流着相同的血的娘！”
“我还真是小看了人性。”脑海里回忆着上官流对待宇文玥的神情，陌涵发现没有任何一个表情可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情。嘲笑？怀疑？还是敬佩？又好像都不是。
“有时候人性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东西。”
“那姨娘为什么会选择上官策呢？是因为只有他了吗？”
“并不是只有他，而是能达成我们复仇目的的，只有他。”
“什么是只有他？他可也是宇文玥的儿子，血，不还依旧是那血吗！”陌涵盯着护城河的水面，水面依旧平静无波，南方的水就这点好，即使是冬天里，也不会结冰。
“至于为什么是他，姨娘改天再告诉你，时间差不多了，今晚魅楼有一个刺杀任务我就先回去了。”
“姨娘要亲自去吗？”对着萧魅的背影，陌涵淡淡的问。
“是。”
“是杀他吗？”
“是。”
“姨娘为什么执意要如此？这个人可以不死的，不是吗？”
“世界上可以不死的人很多，但他，必须死！而且越快越好!”萧魅的裙摆在风中飘出一个花样，很是有味道。
“就因为他当众顶撞您吗？姨娘何必如此小气呢？”萧魅这次要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崆峒派的新任掌门赵四海，而魅楼这次也不只是杀一个掌门而已，而是将崆峒派灭门！
“我是不是小气，很快就会知道了，陌涵，回去吧。起风了。”萧魅如鬼魅一般消失了，夜风里的陌涵依旧站立着，仰望着空中的孤月。
“既然有雅致来，就出来一起赏赏月吧。”席地而坐，陌涵双手支着地面，仰望着夜空。
此时的她，已经离开河畔，身处河畔对岸远处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