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道:“我知道,你父皇虽准许你时时来长青宫探望,但你毕竟不住此处,想要知道我的动向,自然需要向我身边的人打听。其他人都是跟随我有一段时间了,即便你是我亲生子,也未必会告诉你全部。味道兰蓁这丫头,入宫时日尚浅,很多规矩都还不熟悉,看你是我亲生的,自然对你和盘托出,毫无顾忌。”
太子低下头来,说道:“儿臣只是想知道母后有哪些需要,并无别的意思。这些年来,母后身边的人大都出现意外,亲信凋零,没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儿臣觉得,母后过分相信孟兰蓁了,今日儿臣能从她口中套出话来,赶明儿也会有别人能让她开口。正如母后所说,如今六皇弟,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皇后突然变了脸色,死死地盯着太子,然后问道:“你在我这儿打听,可也向你父皇的太乾宫也打听过?还是……你已经在那里安插了什么眼线?”
太子一时语噎,再次低下头去,没有说话了。
“胡闹!”皇后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父皇称赞你几句,你就飘了是不是?你还嫩着呢,他久经斗争,你这点儿小伎俩,连我都瞒不过,如何在你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做得来?如今他未发现,要么就是他近日公事繁忙,无暇顾及,要么就是早已发现,故意想看看你如何应付。无论是哪一种,日后你必然会露出马脚来。什么后果,你应当是知道的。”
太子本欲争辩几句,却还是忍了下来,默默地听完了皇后的训斥。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快就被发现,太乾宫上下,他都打点好了的,绝不会出差错。即便是被发现,太子也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必然全身而退。
皇后早就看穿了太子的心思,说道:“你可以考虑的万无一失,但是,任何事情,你都不能保证是天衣无缝、一帆风顺的。此事说大不大,可关乎天威,你是太子没错,可在你父皇面前,你依旧是臣下,肆意窥探君心,若是给人抓住把柄,你这太子,未必坐得安稳,你父皇也未必会一笑了之。”
太子觉得,他这个母后,实在是太过谨小慎微了些,如果是对别人,他还可以理解,可若是对父皇,太子私心却觉得,这并非是他父皇想要的结果。诚然,太子的行为,的确是很容易触怒皇帝,然而,太子并非头脑如此简单之人。有些暗线,不到关键时刻,怎么能随随便便拿来使用呢?
皇后瞥了一眼太子,淡淡地说道:“与其考虑如何布局,不如先想想兰蓁。算时间,她现在已经到了金福宫了。你给我记着,她虽是宫女,可终究与他人不同。如果你是在想不通,就当我日后还留着她有用。”
太子皱皱眉,冷笑一声,说道:“那母后还派她去金福宫?说不定,今日受辱回来,明儿一早就只能横着出这宫门了。”
皇后的眼睛盯着宫墙之上的天空,眼神似乎并没有多少担忧,反而是多了一丝复杂。
在听说长青宫派人来了之后,崔贵妃照例询问了一下是何人。尽管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不过,来来回回,也就这几个人,别的没什么可说的,脸熟总是有的。在崔贵妃的严重,嫣然已经把这些来自长青宫的人,想象成了卫皇后本人,变着法儿地欺辱,却总能巧妙地替自己开脱,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廖嬷嬷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回贵妃娘娘,是一个叫孟兰蓁的宫女,今年才进宫的,娘娘是头一次见她。”
崔贵妃的手一顿,笑着说道:“原来是她呀,我听闻皇后身边多了一个小宫女,就是她吧。皇后明知道来我这儿没什么好事儿,却派一个刚入宫,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来当挡箭牌,看来,她也怕身边人受到什么伤害啊。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再无人伺候她了。”说着,崔贵妃便发出了几声得意的笑声。
孟兰蓁来之前,还略微有些迟疑,可真的到了门口,她却突然坦然了起来。崔贵妃再厉害,也不过是变着法儿地出出气,明面上,她是不敢和皇后争什么的。祖宗家法都还在,皇帝也不是独宠崔贵妃一人。僭越之事,别说崔贵妃了,就连皇后也不敢。崔贵妃又不是蠢货,自然之道事情的轻重,这就是她费这么大工夫欺辱皇后派来的人,却不敢落人口实的原因。
孟兰蓁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说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奴婢是奉恍惚那你之命,前来为贵妃娘娘送茯苓霜的。皇后娘娘知道贵妃娘娘最近为暑热所苦,故……”
崔贵妃盯着地上的孟兰蓁,淡淡了她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孟兰蓁也没有多说话,将手中的茯苓霜递给了在一旁的廖嬷嬷。
崔贵妃却对着廖嬷嬷来了一句:“慢着,我今日不思饮食,实在是吃不下,却又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你既然是长青宫的人,那我就借花献佛,把这盅茯苓霜赏你了。”
孟兰蓁知道崔贵妃会为难她,一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出,难道还怕这茯苓霜有毒吗?谁会这么傻,在自己给的东西里面直接下毒?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是自己干的吗?崔贵妃怕是得宠正盛,又树敌太多,过分如同惊弓之鸟了吧?
崔贵妃给廖嬷嬷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去给她拿个勺子来,我要看着她吃下去。”
“贵妃娘娘,”孟兰蓁抬起头来,“请恕奴婢直言,虽蒙贵妃娘娘抬爱,然奴婢受之不起,贵妃娘娘此举,终究不妥。”
崔贵妃一笑,掂起勺子来,用她的兰花指在茯苓霜里面随意搅和了两下,说道:“你该不会是在想,我怕皇后娘娘暗害我,给我下毒,所以故意让你先来尝一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