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夜,皇上揭开了我的红盖头,很平静地看了看我,便离开了我的婚房。
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都认为,新婚当夜,皇后便失宠了。
他也没宿在其他嫔妃的房中,他去了作坊,一连几天都在作坊中待着,连满朝的文武都难得见到他。
偌大的坤宁宫,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就像当初吕后霸占椒房殿一样,我半夜也能听到坤宁宫外过道脚步声。不过我和吕后的心情不一样;她在日夜等候着君王的驾临,而我却不想听到君王的脚步声。
他似乎知晓我的心意,大半年过去了,彤史还没有落下我的名字。
那是一个下着很大雪的晚上,皇宫中巡逻队一如既往地不停地穿梭着,他们很尽职尽责的。
不过,这空旷的坤宁宫却潜进了一个人。施丫头只是轻轻地吟诵了一声。
我听到脚步声了,只是此时的脚步声沉重得多了,它离我很近。
守在我床边的两个侍女睡得太死。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嘴巴已经被他捂住了,我无法挣扎。
“是我!”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缓缓地松开他的手掌。
“我还以为再也见你不着了。”我知道是他。
我掀开被子就向他怀抱中扑了过去。他吓了一跳,目光不敢斜视,瞪着我的眼睛;其实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瞧处了。我几乎是春光毕现,身着单薄的褥衣。
“带我走!这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我哭了,今夜只是我无数个哭泣的晚上中的一个。
平日里,侍女门并不知道我为何而泣,从她们怜惜的目光中,她们以为了我因失宠而忧虑。
“我不做这皇后了!”
他在默默地承受着我的哭泣。
“我知道!”他的回答也很沉重。
“只是——,我不能答应你。北方建奴猖獗,攻城略地,整个大明岌岌可危。”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皇上不思朝政,只有你才能够帮衬他。”
“阉党残害忠良,也只有你才能够庇护他们。”
他似乎高估了我。
“我只是个小女子,我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我只是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妇女。
我推开了他。
“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我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天下与我何关?我只要离开这吃人的皇宫。
其实我心里知道,他是带不走我的。
他怀抱着我,给我讲述着他这些日子里,生死边缘上的遭遇。
我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半夜里,我做了一个春梦,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他。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我周身酥软,有点疼痛,我看到了床上那点点红色的血渍。
我看向身边的侍女,她明了我的意思。
“昨晚半夜,皇上匆忙过来,见娘娘熟睡便没有惊醒娘娘。”
“皇上一大早,娘娘还没醒过来,便走了;皇上不让我唤醒你。”
我惊呆了,皇上不可能半夜到我坤宁宫,只有一种解释,他早就到了坤宁宫了,一直在宫外等待。
那么,他一定知道,有一个人在坤宁宫呆了几个时辰,而他在这冰天雪地的宫外,独自一人等到那人的离开。
“昨晚,魏秉笔跟着皇上?”
“娘娘,昨晚是皇上一个人过来的,奴婢还是陛下叫醒的。”
庄周梦蝶,不知我是蝶,还是蝶是我?
半夜里,我真的不知道,他是皇上,还是他是他?
皇上其实也知道,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做这个皇后。
但是他也有尊严,昨晚他的到来,也是维护他尊严的无奈之举?
我思绪万分,但不曾有半点负疚感;这世上,对于别人,爱得纯粹,爱得简单;而对于我,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得过且过。
即使他是权势滔天的君王!
我自然想到了我那可怜的父母、兄弟,还有九族几千人的生命,我便这样得过且过,在这阴森的皇宫呆下去。
如果只有我一人,我今夜便与他私奔。
他不是皇亲国戚,他也不是平民百姓,此时,他只是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他刚刚从战场死神中逃脱,又将走向另一个战场,我不能要求他太多。
其实,我也根本给不了他什么。
自从我新婚之夜被冷落,即使我是皇后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不知宫中嫔妃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中午的时分,就陆陆续续来了几茬子人。
这次就连一向不露面的王贵妃也来探视了。
我记得,她这个昔日的太子妃,在我新婚之后,也不曾探望我一下;这次是我入居坤宁宫第一次露面。
此时也正是我和纯妃在交谈。
我问了问她这段时间的身体情况,无疑,自从我派专人照料她,她的身体好得很多了。
“妹妹这段时间,睡得安稳多了。我只要想起姐姐,我就有点胆气了。”
真的,我感受到了她说话之中的那种激动的情绪,还有掩藏的忧虑的内心。
我知道她的忧来自何处。我的兴衰会连累她,我的兴和我的衰一样,都会给她遭至灾难。只是一个是暗地里的,一个是明面上的。
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因为我也是在艰难地活着。
“娘娘,王贵妃求见。”
王贵妃三个字所带来的效应,在我、纯妃、还有侍女截然不同。
我亲眼看到了纯妃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而侍女完全是一副鄙视的形态,我心情却是异常的复杂。
“妹妹,你还是回避一下!”侍女把纯妃引到了偏殿。
施丫头躺在我的怀抱中,它也嗅到陌生人的气息,便想一跃逃出,被我双手抓住;我怕它骚扰王贵妃,她可是个记仇的人;施丫头被按着吱吱叫。
王贵妃的脚步很快,她行了大礼,尽管她很不情愿。
施丫头趁着我的疏忽,突然挣脱了我的怀抱,从我的臂弯中跳了下午;它飞快地走近王贵妃,它竟然潜入了她的怀中。
它还向我示威,用头蹭着贵妃的胸脯。此刻,我越发看不懂她了。
“恭喜皇后,贺喜皇后。”这话儿有点刺耳,何喜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