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定的是双喜临门,也就是说,大女儿和小女儿,同时要嫁给大皇子和九皇子。
秦梓晨已经哭了好多天,渐渐哭得没力气了,也就不哭了,时常就坐在房梁上,拿着酒壶,看星星。
爹爹秦初阳这几日很生气,不说冒充的小女儿撒手不管婚事,大女儿也天天买醉。
她本来是很有孝心的长女,但现在,处在这无可奈何的世道中,反而有点怨自己的父亲。若他不是礼部侍郎,只是个无名小官,自己也就不用嫁给杀死妹妹的魔鬼了吧。
想着想着,突然有个身影,也爬上了屋檐。
她害怕地后退几步,那人却把手指放在嘴边:“嘘,别惊扰了这美丽的月色。”
那人头发微卷,眼神坚毅,又有点悲情,不知怎的,秦梓晨没有赶走他。
那人摸着黑坐到了秦梓晨身旁,戳了戳她手边的酒壶,想讨口酒喝。
可能是喝醉了,也可能是累了,本是大家闺秀的秦梓晨不想顾太多礼数了,轻而易举把酒给了他。
“你是刺客?来杀谁的?”
“你可以把我当做侠客,我的梦想是当一个侠客。”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女中豪杰,劫富济贫,游历人间,哈哈哈。”
“那你怎么在这里喝酒看月亮?”
“因为我们家有钱有权,我就没有自由,只能在这里看月亮。你呢,你做成侠客没有?”
“没有,我活成了一个小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俩还挺投缘哈哈哈。”
太阳渐渐升起,如果说酒暖了夜,那阳光便暖了清晨。秦梓晨虽然在屋檐上,但睡得很踏实,只听见下面有人在骂骂咧咧。
“晨儿!你成什么体统!”秦初阳老爷在下面气得面色铁青。
秦梓晨睁眼,那男人已无影无踪,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却感觉拨动了阵阵心弦。
真新鲜,还能喜欢梦里的刺客。
“爹,你要我嫁杀妹仇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又是成什么体统呢?”
“嘘!闭嘴!什么杀妹!你妹妹不是马上跟你一起出嫁了吗?你喝醉了又说胡话!来人,把大小姐擒下来,关祠堂去,关到出嫁!”秦老爷也头疼,他本没有站队,却因为二女儿莫名搅进了局里,现在小女儿走了,大女儿也不让人省心,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正烦着呢,下人却过来小声地给他报信了:“六皇子李沧柯约您去城中茶楼一絮。”
“女婿?”秦老爷正来气呢,下意识回绝,“不去!”
“六皇子说,您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置身事外了。”
秦初阳沉默了,想了想,只好允了。
不可能信任杀女仇人,这“小女儿”又终归是假的,眼下,能信任的,可能只有李沧柯了。
——
九皇子李沧聪此刻已经料理好了一切婚事,大婚之日就在一周后。
“阿发,你觉得秦府,能为我们所用吗?”
他的侍卫阿发冷静分析:“这秦府三个女儿都嫁了皇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觉得难。”
“吏户礼兵刑工,兵部看来是跟了太子,礼部是四分五裂了,户部向来和三哥比较好,看来能啃的地方,不是很多了。”
“九弟,你烦恼这个?”说话的是八皇子李沧飞,他和李沧聪都是先皇后所生,先皇后在位时风光一时,但后来也不知是被人毒害还是真生了病,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还没过几天风光日子,就变成了过街老鼠,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
因此,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关系关系极好。
“是八哥啊,看来我这屋子要戒严了。”若是被其他人听了去可就惨了。
李沧飞不知道说啥,他这弟弟身边的人每隔半个月就要换一批,只留下几个亲信,也会时不时试探一番以防叛变,自己是混了个脸熟才能进来的,再戒严有点过分了。
“阿发,你出去吧,我们聊一些事情。”
阿发知道,李沧聪多疑,自己也不算李沧聪完全信任的人,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答应了,并走出了院子。
李沧飞过来,自然是有事情。
李沧飞本人是不太在意皇位的,他觉得自己有本事,但是有本事却没有责任感,不想面对天下苍生,而疼爱的弟弟想要这天下,自己便要给他。
“我的眼线们,给了我一些很好玩的事情,你要听吗?”
李沧聪笑了一下:“只有八卦,没有什么你的好消息?”
“这哪是八卦,都是机密消息。我的消息,最后跟你说。”李沧飞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夸张,显然,是有什么很好的消息。
“你说吧。”
“嫁给你的秦梓潼是假的,是父皇安插的眼线。”
“怎么说?”
“秦梓潼早就被李沧腾害死了!前不久你也踩进去一脚的姚萌萌案,就是其中一环。”
“这么说来,这礼部恐怕没办法和李沧腾有什么联系了,和我,就更难了。那嫁给我的是谁?我该怎么办?”
“可靠消息说是父皇安插的,就不能对付她,但是可以利用她弄点假消息。”李沧飞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知道了,就要反过来利用。
“对了,李沧城也行动了。”
“他在干什么?”李沧聪问。
“户部的库银最近动向有点问题,但是不太大,估计有掩护,茫然过去抓也抓不出什么。但是有意思的是,我层层挖掘,发现流向了一个民间组织,说是慈善机构,但考察回来以后,恐怕是军队。”
“那小子也开始养兵了,可以啊。”
“数量很少,应该是打算养一只精兵队伍。”
李沧聪点点头,目前国家的兵力基本都在兵部那边,自己养只能从一些土匪、山贼、江湖人士入手,但这些人偏爱自由,很难收为己用,勉勉强强只能组一支精兵来用。
自己,也不过是租了支百人的队伍。
“还有就是,好消息了。”
“吏部最近一轮已经基本建成了我们的人了,最近提拔上来的人也都是我们这派的。”
“可以,这样,基本就能站稳脚跟了。”
“唯一让人忌惮的就是邢司,他们动作多的很,因为父皇偏宠已经发展得无法无天,如果当真是中立还好,万一偏向某一方的话,就……”
讲到这里,李沧聪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手里不是眼线多,帮我个忙。”
“干什么?”
“查个人。”
“谁?”
“邢司滕君锋二女儿,滕六六。”
——
茶楼里,热水袅袅升起白雾,弥漫在整间包间里,周围典雅地布置了一些流水,还熏了一支竹烟,是个雅间。
李沧柯已经在这喝了很久的茶了,秦初阳畏首畏尾,左顾右盼了很久,确认茶楼没有人盯梢才进了房间。
“岳父大人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没人能见到我们会面。况且父皇不是担心我们有私下接触吗?如他所愿了,又怎么样呢?”
秦初阳见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大喝一口茶水,又烫得连连吐舌头。
“贤婿,你这次约我的目的是?”
“我想岳父大人心里也有点数吧?芳芳……她因为梓潼的事情,难过了很久,我虽然和她接触不深,但此事因我而起,我比你们实则都要愤怒。”说话间,李沧柯的手一直在颤动,一想到妻子憔悴的模样就坐立难安。
“李沧腾那个禽兽!他居然,还要祸害晨晨!”说着,李沧柯都把杯子扔了出去。
秦初阳也是一声接着一声叹气。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这是皇帝的意思,我能怎么办?”秦初阳性格懦弱,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想过要如何反抗。
“他李沧腾是皇子,我也是皇子。我决定了,我要加入夺嫡战中。岳父大人,你不会不帮我的吧?”他的眼神坚定,不容许自己再给妻子带来任何风险。
他本来是不争不抢,他以为这就能躲过一劫,显然,不行。那真正剑拔弩张的时候,横竖都是一死,既然秦梓芳跟了他,他就不能让她有任何差池。
秦初阳是明白女婿对女儿的一片深情的,思忖许久,终于答应下来:“看来为了自己,我们必须踏出第一步了。”
——
李沧初自从和梁妃承诺要参与夺嫡后,梁妃只说很有把握,但也不让他干嘛。
问就是好好学习,先把基础打好。
呃……真的能有把握吗?他完全翻不进书,脑海里只有那个滕家的园园姑娘。
不行,出去散散心。
这么想着,他又跑到了牡丹园,此时的牡丹已经谢了一大半了,正沉浸在回忆中,忽而听得旁边在小声议论:“哎你知道吗?刚刚九皇子擒了一个盗贼。”
“盗贼?”
“对啊还是个女贼,说九皇子是负心汉,见了又说认错人了,现在九皇子正在审问呢。”
“哎呀呀,这九皇子看着挺乖巧老实,婚前就搞成这样啊。”
女贼、负心汉、认错人……
李沧初马上想起来当时滕园园,的的确确是把他认成了九皇子。不行,要去救她!
火急火燎地赶到时,果然九皇子正在端详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这女子,正是滕园园。
“皇宫岂能是随便翻进来的,你手段太差了,说,是谁派你来的?是想搞脏我的名声,还是想如何?”
滕园园哪遇到过这种场面,这次她来是想和心仪的九皇子道最后的别的,哪曾想到,九皇子和她记忆里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她武功不强,又被捆得身上都是伤痕,眼泪簌簌地掉下来:“说了认错人了,你放我出去……”
李沧初看九皇子李沧聪抬手就要教训姑娘,赶紧一个滑跪挡在面前。
“九弟九弟,不要冲动!”
李沧聪也是一怔,本来他抓到个小刺客以为是喜欢的姑娘,没想到是个陌生姑娘,言语间还要找自己说和自己有一段姻缘,听着就像是碰瓷的,正要审讯,没想到送上来一个哥哥?
有意思。
“四哥,是你的女人?”思忖一下差不多能明白,这李沧初长得嫩,经常被错认成老幺。只是私通不知名的翻墙姑娘,这就有点意思了。
“原来你是四皇子嘛?”滕园园心情也复杂,一下子被抓,一下子告诉她原来心上人骗了自己,但心上人没有娶自己姐姐……信息量太多,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
“对不起,我也没想骗你……”说完忍不住回顾四周,这滕园园是滕家人,皇子是不能和滕家过于密切的,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去……
李沧聪察觉到了他的谨慎:“这附近都是我的人,只不过抓她的时候她声音太大被外面的宫女听了去。她是什么身份?”
“没、没什么身份……”
“说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前不久陈将军府上大婚,见着过。”
李沧初盯着李沧聪,沉默了。是有听说这幺弟开始展露锋芒了,没想到,居然真的变了,颇有心机。
“不用如此堤防我,我有方法帮你们。”
“代价呢?”皇家长大,李沧初明白,没什么是白给的。
“你放弃皇位,我帮你瞒天过海,并且我承诺,夺得皇位后,不会为难你,会帮你和这位姑娘。”
李沧初微微一笑:“呵,我当你知道了这姑娘是谁。你怎么可能会帮我和她在一起?”
“我知道,滕家小女儿不是。滕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而且,我会夺得邢司大权的,而不是像父皇现在一样。”
给滕园园松了绑,并且打发下人去处理谣言,他们三人来到了李沧聪的密室中。
李沧聪耐心地给他们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李沧初也不傻,先暂且同意了,但也说好一旦发现李沧聪有异心就不客气,滕园园依然是一脸天真可爱,她自幼学得不是那些阴险狡诈的道理,现在想的是:喜欢的人没娶自己姐姐,姐夫还要帮自己,快乐,非常快乐。
“好了,你回去吧,我找人护送滕小姐偷偷出去。”
“行,我姑且相信你。”
待李沧初走远了,李沧聪也没急着送滕园园,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滕六六喜欢吃什么?我怕她结婚后来了宫里不习惯。”
滕园园根本没想滕六六是伪装身份嫁进宫的事,几步是脱口而出:“红烧肉,紫薯包,流沙包,总之她爱吃的多了,基本不踩雷。”
说完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捂上了嘴:“唔,可是我姐姐没说嫁你哈,我听说是秦府的人嫁你,我以为你问我六六姐爱吃什么呢,我怎么回去呀?太晚了爹爹要责骂的。”
“哦,问错了,不好意思,来,小林,送这位小姐秘密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