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滕六六还想缠着李沧聪陪自己吃一会儿早饭再去早朝,就看到公公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殿内。
“公公,离上朝不还有半个时辰,有点心急啊。”滕六六有点酸溜溜的。
公公解释道:“九皇妃误会了,咱家不是来破坏皇子皇妃的早晨的,只是想跟九皇子说,今天早朝不用去了。”
“哦?不用了,为什么?”李沧聪问。
“皇上年事已高,今日起床感到不适,有些起不来,找太医把脉问诊,似乎是有些虚弱了,不宜上朝。”
李沧聪明白过来,这倒不是早朝不用去上了,是现在立马就要去升龙殿找父皇的意思。
“公公,我担心父皇的情况,可以带我去父皇那边看望吗?”皇帝是不能倒下的,一旦倒下,本来就有些紧张的夺嫡战,就会显得更加焦灼。
公公很自然地鞠了个躬:“九皇子,这边请。”
滕六六啃着大白馒头,眼巴巴看着李沧聪只喝了一口糖粥就走了,觉得有些落寞,召唤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比比和觉觉。
比比见没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吃了个奶黄包:“小姐,怎么,吃早饭也要人陪啊?”
“吃饭别吧唧嘴,我让你们查的事情呢?”滕六六问。
觉觉挑选着早餐,回复着:“这个被处死的苏太医被扔到了乱葬岗,我们就顺着调查了一下尸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顺着线索跟踪了他的家人,发现他家人最近住进了大房子,还得到一大笔钱财。”
“钱财的出处是一个地下钱庄,顺着再查又是个酒楼,绕了十八个弯都没找到真正来源。”比比补充。
“因此,犯人可以不负责任地说,就是老爷。”觉觉下了判断。
很简单,一般来说没有谁做事情能这么天衣无缝的,如果有,那么肯定就是滕君锋。
滕六六点点头:“我就知道,这个死老头,从不干好事。”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太医不是满妃派过去的人呢?满妃之前不是也买了四皇子那边的厨子。”
滕六六小舌头舔着碗里的豆浆,烫的直吹,边吹边说:“那不也只是厨子嘛?一般来说,有什么问题,第一怀疑的是谁?太医呀!这么明目张胆地换太医,太医还马上就招了的,也太可疑了吧。”
是的,一般来说,出了问题,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医。
比如此刻,皇帝的升龙殿内,皇子们齐刷刷站在皇帝床边,下面跪了一群太医。
太医们各个擦着汗,无比地恐惧。
二皇子李沧乐鼻子里出着气,哼哼唧唧的:“把这些没用的废物太医都拖出去吧。”
七皇子李沧尧不乐意:“怎么,都变成二哥的人,方便掌控全宫的药剂量?”
“还吵呢?”皇帝没有直接晕过去,只是起不来,结果看着一堆破儿子就头疼。
没生病觉得一群人算计来算计去还挺有意思,只有强者可以得到天下,为这个自己营造的繁荣社会带来更大的繁荣。
但是一旦生病了吧,就觉得烦躁起来,看着这一个个不省心的孩子,脑壳疼得厉害,深深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培育出一个继承皇位的王者人才。
这一点,他的儿子已经帮他想好了。
二皇子:“父皇,您年事已高,朝堂事务繁多,儿臣建议,再立一个太子掌握大局会比较好。”
“那也不会立废太子吧。”李沧初呛了一句。
“父皇!儿臣可以担此重任!”七皇子李沧尧赶紧表决心。
皇帝看了一圈,问躲在旁边的李沧聪:“聪儿,你觉得呢?”
李沧聪是觉得这种时候不适宜往前冲,不过皇帝问了,他自然要回答:“儿臣认为,父皇十几年来很少缺席早朝,此次确实是年事高了有些乏力,但也不至于立刻确定太子。可以跟之前一样,把父皇的事务分担给我们,早朝可以为父皇准备一张床,在后面垂帘听政,主要出席的皇子,则可以轮流,父皇觉得呢?”
皇帝听着,点了点头:“朕觉得可行。”
几个皇子纷纷感觉失算,并用“你就是个绿茶弟弟”的表情瞪了一眼李沧聪。
这时候,门突然被敲了几下,刑司的滕君锋根据皇帝的意思,已经彻查了升龙殿,此时算是做一个汇报的。
“禀告陛下,臣已经对陛下的饮食起居做了完整的调查,明日会给陛下一个详细的检查结果。”
皇帝点点头:“嗯,这太医们,有做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吗?”
底下的太医们哆嗦得仿佛是个筛面粉的大筛子。
“禀告陛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太医们停止了他们的筛糠行为,舒了一口气。
“那就是医术不精咯。”
太医们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又开始哆嗦起来。
“恕儿臣直言,最近太医有点鱼龙混杂,儿臣府里前日还抓到一个妄图害皇妃肚子里孩子的太医。”大皇子李沧腾突然开口。
皇上侧了侧身子:“哦,倒是听说过,现在这太医呀……都是有主子的人。”
说着说着皇帝坐了起来,下面的太医干脆跪成了匍匐的样子。
“太医也好,大厨也好,手下的宫女太监也好,或者是朝堂上的大臣,一个个的,朕还能跑能跳呢,就已经离开了朕,给朕准备好了退位以后的路,这么做,朕如何活得长久啊?”
这段话其实已经非常严重了,也点穿了这群孩子眼巴巴地也不过是盼着这个老父亲早一点让贤罢了。
滕君锋也不管皇子们面面相觑的尴尬,鞠了个躬:“那老臣就回去彻查了。”
“也好,皇子们,朕的儿子们,趁朕现在状态还可以,从大到小,一个个和朕聊聊吧,怎么样?”
他们虽然害怕,但也不敢反抗,皇子们从大到小依次排成了一队,守候在门外,从大皇子开始谈心。
大皇子李沧腾其实是不想谈心的,他很恨这个父亲,但没想到皇帝一开口,竟然是道歉:“腾儿啊,朕这些年,对你确实不是很好,朕或许错了。”
李沧腾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皇帝从一个床后面的精致机关里,找出了一个瓶子,递给了他。
“这是你的毒的解药,每日一粒,服用一周就能解了,放心,这就不是即时药了,吃完以后就不会再有中毒症状了。”
李沧腾不解:“为什么?你不是很恨我和我娘吗?”
“是恨你娘,恨透了她,可是她死了,就那么一两下,就死了,朕该怎么办呢?朕孩子很多,就也不是很心疼单独哪一个,便恨上了你。”
李沧腾咬着牙,不是很愉快。
“其实前几年我就在想了,该不该放你自由。我其实最近没有喊你做事情了,你也发现了,自从柯儿走了,朕渐渐觉得孩子都是朕的宝贝,你也是朕的儿子。”
李沧腾感觉到眼角有泪,但仰着头憋了回去:“您想通得也太晚了,挽回的了什么?”
“是啊,你已经被朕毁了,不过你年纪也还好,大有可为,解了毒,选择你想要的生活吧。”
李沧腾开始憋不住了,眼泪疯狂地流着,皇帝感受到了什么,艰难起身给他擦眼泪:“朕最近,总是做梦,梦到小时候朕和你一起踢球,你还记得吗?你踢的可高了。”
“记得……那也是您为数不多,疼爱我的时候。”
“朕还来得及吗?”
——
李沧聪是最后一个孩子,所以轮到他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全部聊过了。
李沧聪观察着出来的人的表情,可是越观察,他越不明白。
比如李沧腾是红着眼睛出来的,看起来似乎被骂了;李沧乐出来的时候,本来带着的笑意却磨掉了,难得露出了一丝烦恼的模样;李沧初出来的时候,满目悲悯;李沧锦一如既往面无表情;而李沧尧,则直接哭着出来了。
都能说些什么啊?带着这样的疑问,他走了进来。
皇帝喜欢熏香,总是把屋子搞得云雾缭绕的,今天他生病了,没有戴皇冠,穿得也平常,就这么靠在床上,白色的头发和烟雾揉杂在一起,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有钱老头儿。
李沧聪这么看自己的父亲,竟然也吸了一吸鼻子。
“聪儿,朕也是才发现,你隐忍了很多年。其实皇后出事那会儿你还小,所以朕以为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没想到你一直等着报复的那一天。”
被戳破了,李沧聪也不掩饰了,他叹了口气,坐在了皇帝床沿:“您那会儿忙着安定朝堂忙着天下太平,后宫不管不问的,母后才受了那么多苦。”
“我最爱的妃子都走了,你就知道朕那时候没那个心思。”他有点自嘲。
李沧聪释怀了,说:“您看出来了,我也不会装模作样地否认,反正我会夺得皇位的,这是飞哥,我娘他们的愿望。”
“沧飞啊……”想到自己死去的八儿子,老皇帝就老泪纵横。
“父皇,这个局,你会帮我吗?”他弱弱地问着。
“九皇妃是刑司滕君锋正经的二闺女滕六六吧,我早就知道了。”
“那您……”
“滕君锋是帮初儿的吧,我问过他了,他也承认了,这么一回事,朕还是看得很明白的。聪儿你是个很有魅力的孩子,因为滕六六本意不是来帮你的,却喜欢你,朕现在,都是看破不说破。”
李沧聪跪了下来:“父皇,请指点一二。”
皇帝摆了摆手:“你最大的敌人,是滕君锋,然后,才是李沧乐,你要记住这件事。滕六六是对付滕君锋最好的武器,虽然李沧乐也搞了一个滕园园在身边,但终归不可同日而语。”
“父皇,你的意思是……”
皇帝叹了口气:“滕君锋已经明白,朕全部都看破了的事情了,不过我还看到了一件事,是他不知道的,朕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借此发挥。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请父皇直说。”
“朕需要你答应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主动去伤害你的兄弟们,甚至要保护好他们。朕知道这很荒谬,叫一个最小的被欺负大的弟弟去保护哥哥们,但是聪儿啊,你聪明,又肯努力,朕有些事情,只能嘱托给你了……”
李沧聪抬头,看到了泪光闪闪的父亲,不同于之前的老谋深算,锱铢必较,痛失几位爱子以后,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里,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看见过的真诚。
“儿臣也不喜欢杀戮。”
“朕知道,烟雨楼的事情,朕没有眼光,朕那时候还没想开,后来想开了,才知道,这件事可以委托的,就只有你了。”
李沧聪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当初对李沧城的暗中帮助,才换来了皇帝的信任。
“你去吧,希望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儿臣告退。”走出去时,李沧聪的眼里,是恍然大悟。
——
“怎么了,皇上怎么样啊?这幅表情?”快到午饭时间了,才看到李沧聪若有所思地回来。
“六六,计划有变。”
“嗯?”
“我是说,我们要改一下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