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奇一死,很多人都乱了阵脚。
首先当然是他的好兄弟,工部的徐康,没有了兵部陈将军一起,他对自己的路也变得渐渐怀疑和不安起来。
接着就是二皇子以外的皇子们,除了九皇子李沧聪听滕六六说过这件事了以外,其余人都处在“如何把自己人塞进兵部”和“如何掌握陈将军手下百万人马”的兴奋中。
而陈将军的儿子陈巷,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滕冰冰看着昏迷不醒的陈巷,担心得眼泪一直流。一边流一边擦,强忍着情绪。
陈府现在被一大堆人虎视眈眈,不容许有一点点差池,陈巷抵抗不住,自己一定要守住。
她拿起鞭子,开始抽手下大喊的婢女们:“你们是不知道少爷体弱吗?有必要嚷嚷这么大声吗?”
陈巷的毒前不久才被解掉,还没恢复过来,再加上身体虚弱,精神受挫,太医说一时半会儿很难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悲伤,就听到一阵阵喧哗。
“怎么回事?”
“回少夫人,陈家,老爷的其他亲人,过来了,说、说要接管陈府。”
滕冰冰冷笑:“叫我夫人,老爷死了,少爷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还在呢,就别想占地为王,走,去见见他们。”
说着,有顺手拿了把大刀,左手拿鞭右手拿刀,就这么冲去了前厅。
前厅围了一堆老头,有的是亲戚,有的就只是朋友,他们一脸笑意,看到滕冰冰,又假惺惺地哭喊:“哎哟,我的浩奇老哥,在哪里惹的仇家,太惨了哎哟!”
另一个老头顺势说:“哎哟,巷儿也晕过去了,陈家没人了呀!”
再来一个接话:“对呀,看来,只能我们帮你接管这陈府了啊。”
“你们一个个都排练好的?”滕冰冰可不跟他们客气,“我这儿媳妇还在呢,倒也不需要你们哈。”
“这话不妥,你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又冒出来一个老头,然后一群老头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滕冰冰白眼翻上了天,直言:“一股老头子臭,还喊我公公是老哥,你们多大了?”
老头子们震惊,虽听说滕冰冰爽直,但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无理,又开始七嘴八舌指责起来。
滕冰冰直接一鞭子摔在地上,“啪”一声震得响亮。
“安静。”她气势很足,都把一众老头吓懵了。
“少夫人,好气势啊。”门口又走来了一个人,这人竟然是六皇子李沧柯。
李沧柯一来,其他老头子就闭嘴了,他倒是带了一个人,滕冰冰认得,是陈浩奇以前的手下之一。
“陈将军死了,不如让他的部下接管如何?”
滕冰冰不齿:“可笑,六皇子说退出皇位之争,恐怕只是玩笑话?怎么,秦家被平均分配了,你就不用退出了?我说过,这个家,还有我,就不需要人接管!”
“对呀,六哥你猴急什么,我也带了一个陈将军以前的手下,不如让他们打一架?谁赢了归谁?”又从门口走来一个八皇子李沧飞,身后还跟着一个快两米高的猛男,也是陈将军以前的强兵。
滕冰冰现在觉得将军府很拥挤,怎么说了多少遍这群人都不听呢?
“哎呀,我苦命的女儿,我刚给亲家验完尸,赶紧来看看你,你怎么都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捧读感十足。
得,又来一老头,滕冰冰感觉自己已经持续翻了好久的白眼,快没有眼黑了。
滕君锋踱着步,打量着周围的人,笑了。
“这位老爷,您在外养的妾室给你生的儿子,是隔壁邻居的种,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哎哟这位老爷我认识,儿子当街打人把人打死了,花钱了事的,不知道宣扬出去,百姓怎么想啊?”
“哎哟哎哟,还有这位老爷,家里穷得很,一直借着我亲家的钱,几百两了吧,先还清啊?”
滕君锋一个个揭老底,很快那群老头就坐不住了,一脸“刑司真是惹不起”的表情,说着“我还有事”,赶忙跑走了。
只留下两个皇子,还在对峙。
滕冰冰的眼黑回来了,这老头,利益相关的事情,倒是挺靠谱。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皇子也来了,不过没领人,是过来看热闹的:“这不是六弟七弟吗?抢到了陈将军的权力了吗?好玩吗?”
李沧柯反驳道:“你来干什么?废人一个,还不滚回父皇脚边?”
“戾气真重啊我的好弟弟。”
滕冰冰没有兴趣看九龙掐架,举起了双手:“你们慢慢吵,陈府少爷还在,少奶奶也还在,理应子承父业,我可以带兵,就这样。”
滕君锋使了个眼色,他带的人来了,是陈浩奇的副将,他跪在地上虔诚地说:“将军生前就交代了,夫人可以帮助他管理军队,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愿意辅佐夫人。”
说“乱七八糟”的时候,看着旁边的几个皇子、然后,又面向滕冰冰,鞠了个躬:“夫人,恳请跟我一起去军营,主持整个大局,军心现在不是很安定。”
滕冰冰看着陈浩奇放在客厅的武器架子,放下了绳子和刀,挑了一把尖头枪,刷刷刷耍了一阵,不错,挺趁手。
“走吧,备马!”也不顾几个皇子大眼瞪小眼,骑着马就走了。
留下的几人也不好意思,只能作罢。李沧飞停下,问滕君锋:“你是,在帮谁啊?”
滕君锋反问:“你又是在帮谁啊?”
“我在帮你女婿。”
“那我在帮自己的孩子。”顿了顿,“我的女儿,滕冰冰。”
——
滕六六听比比说了陈将军府的状况,自己插不进手,况且滕冰冰比自己器用多了,也不需要担心,就只是听了个乐。
旁边找滕六六嗑瓜子的八皇妃宋小凡,表情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滕六六不明白,傻白甜还有这种时候,问:“怎么了小凡?不是处理得挺顺利吗?是在担心八皇子李沧飞?没关系,我爹和我姐都不记仇,大家都是利益所驱,我姐的东西她不给我也不能自己说让给你。”
她还以为是因为李沧飞跟着去要人,没要到,心里不舒服。
宋小凡则是摇头:“我不是在担心这件事,沧飞肯定要不到人的,他其实更多是去探探形势。重要的是……现在陈府的百万雄师,恐怕归属,要遭遇一阵抢夺。”
“是要抢啊,但是我爹护着我姐滕冰冰,她可有气势了,简简单单,到时候说服她帮我们李沧聪,就更好啦。”滕六六一点也不担心这个,谁会担心自己能干的姐姐。
宋小凡头摇得更厉害了:“你还不知道吧,陈府的百万雄师,完全是因为陈将军骁勇善战、胆识过人,才乐意在先皇猛将吴将军过世后,追随陈将军,说到底,是吴家的兵。”
吴家?免不了是跟吴兮佟有关了。
“你的意思是……”
“吴将军是有将军令的,这个将军令,现在,在兮佟手上。”
感情,七皇子李沧尧,是捡到大宝贝了?
七皇子李沧尧这边,毕竟也是去边疆带过兵的,多多少少知道这件事,满妃更是急不可耐,今日的请安早早就遣散了,一等李沧尧下朝,就直奔他的宫殿。
“尧儿,上天在帮我们!”满妃很激动。
李沧尧摇头:“可是我和吴兮佟,不对付。”
“这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会不对付?是吴兮佟太高冷了吗?”
李沧尧沉默了。
满妃一下子明白,是秦梓晨还在他心上,导致他没有跟吴兮佟有过多接触,怒上心头:“你可长点心吧,人家秦梓晨早就是别人的老婆了,你想夺回来,你要有资本吧?吴兮佟,就是最大的资本,人小姑娘漂亮又有能耐,关键是,掌握着百万雄师的将军令,你娶了她,都是你父皇有意想让你夺得皇位,还不把握好?”
李沧尧很纠结,他娶吴兮佟的时候,只觉得天道不公,没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要和并不喜欢人成婚,现在才明白父皇的用心良苦。
但吴兮佟也不是蠢人,如果之前一直对她冷漠,现在突然对她热情起来,摆明了就是冲着那将军令去的,反而惹她那种清高的人不悦。
“我现在主动,会不会太明显?”他直接询问自己的亲娘。
满妃作为在宫廷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最后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的人,自然是有些手段的。她歪过脑袋想了一会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自然有办法,我会给你们制造一点一点接近的机会,你好好把握,根据我说的做,就可以了,知道吗?”
李沧尧迟疑地点点头。
在门口,听说满妃来了,本来打算过来跟婆婆请安的吴兮佟,敲门的手僵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看了一下周围,四下无人,又悄悄地跑走了。
一边跑,一边还有泪落下。自己,只是棋盘里的一颗棋子,你不过是因为我有用,所以把我举起吗?未免也,太过伤人了。
——
小蛋虽然离临城远得很,但是总喜欢跑到镇子上听小道消息,今天正好去小镇子上喝茶,就听到了消息:陈浩奇将军死了。
陈浩奇将军,这不就是大小姐滕冰冰的公公吗?
他赶紧连滚带爬跑到了滕园园所处的小庭院里,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门口徘徊,一开始还以为是给滕园园送饭的人,还想偷偷观察一下是滕君锋的哪个手下,结果发现,嘿,这人不是昨天自己帮忙的小姑娘小梅儿吗?
赶紧跑过去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跟到这里了?”
小梅儿吞吞吐吐:“昨天在你后面跟着,看你就进了这个屋子,一直到很晚才出来,我就想你要么是住在这里的,要么今天还会来。”
小蛋打了几下自己脑瓜,怎么回事,被一个乡村小姑娘跟踪了都不知道,愧对自己暗杀高手的名号了。
滕园园在里面听到了动静,大声询问:“怎么回事啊小蛋?怎么还有个姑娘的声音?”
“小姐我马上进来,有很多事情要说。”
说完又跟小梅儿说:“你先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你回报我。”
小梅儿似乎不死心,脚步一步都不打算挪动。
“那你等我吧,我说好话就过来找你。”说着,小蛋叹了口气,飞了进去。
滕园园在里面等着,看着小蛋像英雄一样飞下来,居然脸还小小地红了一下。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外面的姑娘是谁呀?”滕园园说话就是细声细气又很淑女,要是自己的上司滕六六肯定就问“那谁呀在外面?”。
小蛋喝了一口滕园园递过来的茶,说:“我听镇上的人说,陈将军死了。”
“陈将军?是那个陈将军吗?怎么可能!”滕园园惊呼,“那冰冰姐该怎么办啊?”
小蛋摇摇头:“不知道,这里离临城太远了,知道的消息实在是有限,我甚至都不能确定陈将军是什么时候没了的。”
滕园园咬着舌头,下定了决心:“不可以再推迟了,我必须要回临城。”
“可是怎么回,老爷要是知道你不在了,肯定会杀了我的。”小蛋觉得很无力,难道要为了可爱的滕园园小姐,牺牲自己吗?
滕园园问:“那外面的姑娘是谁?是给我送饭的人吗?”
“不是的,是我之前遇到的一个小姑娘,跟着我过来了。”
“嘿嘿,我们小蛋还挺有桃花,都一路跟着你过来了。”
小蛋扶额头:“不是的小姐,她说她被自己的后妈欺负得很惨,弟弟都被害死了,又命不久矣,我就帮了她一把,属于专业范畴嘛,谁知道她就缠着我不放,说有生之年一定要报答我。”
“报答……”滕园园突然心生一计,“让她代替我,在这里如何?这里你之前不是见识过,由于太难逃了,周围都没什么人看守。”
“啊?可是万一被发现了,这姑娘就……”
滕园园此时已经没心思怜悯了,直言:“可是你不是说她,本来就命不久矣了吗?”
“嗯,她犯了消渴病,这种病目前是无药可医的,过不了多久就……”
“那不是刚好吗?”
“什么?”
“她既然得了不治之症,不是刚好吗?让她代替我,既可以让她在有生之年报答你,又可以帮我出去,说不定被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走了。”
“可是……”小蛋倒没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滕园园,竟然有这种时候。
“没有可是的,你能把人带进来吧?带进来问问。如果她已经不在了,就当我没说。”
“好吧。”
小蛋祈祷着,跳出了墙,看到墙外,那少女还在。
看着他,盈盈一笑。